天色入了黃昏,並沒有晚霞映照。但偏偏,江麵之上已經是一片長長的血色。
幾隻迫不及待的水鳥,在遠一些的地方,開始落到伏屍之上,先啄了眼珠子,吞下之後,又開始啄向伏屍的腹部。
伴隨著的,還有這些水鳥興奮的啼叫,不多時,便引來越來越多的同伴,密密麻麻落滿了伏屍。
“咳——”
竇通咳出一口血,死戰不退之下,有兩支飛矢將他射傷。若非是憑著一口氣,根本撐不到現在。
接舷血拚之下,即便人數劣勢,但無數的蜀卒和竇通一樣,在這等劣勢之下,依然擋住了東陵大軍的前進。
“旗令,列陣!”
隻等緩出一口氣,顧不上多休息一會,竇通再次抬刀,怒視著衝來的東陵水陣。
鉤拒之下,退無可退的西蜀水師,不斷被接舷登船。
“盾陣!”
渾身浴血的蜀卒,仗著大盾和長刀,死死抵住接舷登船的敵軍。附近的火光映照下,一個個黑影發出慘叫,翻身墜入江裡。
敵我雙方,此時都殺紅了眼。蜀人死戰不退,而陵人在康燭的鼓舞下,誓要救回李度城,救下東陵三州的政權。
“這竇通……”船頭上,康燭也不好受,敵方主將死戰不退,他作為己方的主將,為了鼓舞士氣,也衝殺了幾波。卻不曾想,被西蜀水師的戰船偷襲,船犁巨撞之下,震得他肺腑出血。
抬起頭,此時康燭的目光裡,帶著了一絲驚懼。他不敢想象,這些蜀人在這般劣勢之下,為了擋住己方的水陣,幾乎要拚光了人馬。
也因此,己方的人馬,更是損失慘重,遲遲無法登岸。
“將軍,這些蜀人太頑強了。”
康燭咬著牙,“莫理,繼續攻陣!”
江上的夜色,越來越暗。火光衝天之下,食腐的水鳥越來越多,漫天之下,都是聒噪的鳥啼。
在滄州江岸,有人影在蘆葦蕩攢動。
“樊將軍,是時候了。”
樊魯“嗯”了一聲。實際上,在他的心底,已經是緊張無比,甚至還帶著一份難言的愧疚。
上一次玩這麼大的時候,還是伐涼之時。但好像,這一次要玩得更大。
等火舫伺機衝入,燒死的不僅是東陵人,還有被波及的蜀人。
東南風還在呼嘯。
江麵上東陵水師的輪廓,已經殺到了足夠點火的位置。
“若毒鶚軍師在,他定然會冷靜地下令。吾樊魯,跟隨毒鶚軍師最久……今日,便也學一回。”
“傳我軍令,以信號箭為號,所有藏起來的火舫,以最快的速度,撞向東陵水陣,若有撞到主船者,等回了成都,老子親自在主公麵前,給他請賞!”
“另外,我等……恭送友軍。”
周圍的蜀卒,皆是臉色堅毅。在樊魯的命令之後,一個校尉搭弓引箭——
咻。
不多時,一支信號箭掠上了天空。在黑暗的夜色之下,一下子炸了開來。驚得不遠處食腐的水鳥,成群結隊地拍翅飛走。
……
“怎的?”抬頭看著信號箭,康燭臉色一驚。這一次攻伐,他並未有任何的後手。為了打贏西蜀水師,已經是背水一戰了。
不是己方的,那就隻能是蜀人的。
大驚之下,顧不得身上的傷,康燭急急站起了身子。
隻可惜,沒等他傳喚旗令。一瞬間,在他的麵前,到處是烈火熊熊,才蘆葦蕩裡衝出來的火舫,已經燒得濃煙滾滾,正朝著整個東陵水陣方向,瘋狂撲來。
“並非順風,射殺火舫上的西蜀舟師!旗令!”
沒有鼓帆,那隻能是西蜀的舟師在劃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