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陽城的夜風中,常勝的聲音,不帶絲毫感情。
“我講過,若是拚智謀,我或許是跛人的對手。但我常勝最大的本事,便是喜歡讀書,以勤補拙。前些時日,我調集了所有關於東方敬的戶籍錄冊。”
“淮州東方氏,祖上曾是禦史郎,後因家道中落,舉家遠行投親,去過鄴州,去過青州,到最後,東方敬其父病故,才紮根在了蜀州。”
常勝垂下頭,眉頭皺起。
“入鄴州之時,東方敬之兄東方禮,害了一場大疾,後遇一販馬而回的邊民,以妙藥所救。剛巧,那邊民為了救人,耽誤了牒文的歸辰,怕惹上私渡關津之罪,隻得上報官坊,因此入了錄冊,被我後來查到。”
“閻辟,你可知這戶邊民,姓的什麼?”
發懵的閻辟,急忙搖了搖頭。
“姓婁,其子叫婁星。東方家的人念恩,題了一副感恩詩,相贈給了婁家人。”
常勝頓了頓,幽幽一聲歎息。
“若太平盛世,我願身騎一馬,入蜀與跛人共飲,甚至是,拜他為師也無妨。隻可惜,這場亂世,吾常勝的命,早已經是北渝的。”
“願循老師之誌,無懼生死,以效主公。”
呼呼的急風,驟然變烈,吹得皇宮前的龍旗,一下子搖擺不停。
……
“孫統領,這些人並無問題。”成都驛館之外,一個都尉模樣的人,沉步走來過來。
孫勳點點頭,打了個哈欠。
“主公不放話,那便一直盯著。又夜了,把招子都放亮些。”
“孫統領放心。”
在驛館裡,跟隨太叔義入蜀的邊民十人,都已經吃飽喝足,圍坐在一起,暢談著劫後餘生的歡喜。
婁星看了眼天色,站起了身子。
“洞犢……婁兄,這要去哪?”
“眼困,先睡了。”
婁星轉過了身,走到驛館最邊的角落。在黑暗中,和一個驛卒對視幾眼,二者都冷冷點頭。
“換衣。”
不多時,婁星穿著驛卒的輕袍,摸了摸腰下的小包裹,在夜色中垂著頭,冷冷踏出客棧。
那名易袍的驛卒,則推開了驛館房間,踏步走了進去。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成都城裡,夜色漸深,一襲人影走到麵攤子上,連著吃了兩碗陽春麵,抹抹嘴後,才笑著開口詢問。
“昌源街?那可是我西蜀官眷的住所,你問這做什麼?”小販臉色嘀咕。
在小販的麵前,換了一身麻袍的婁星,努力堆出笑容。
“有個村人在那頭做護院,想去探親。”
“你把牙牌我瞧瞧?”
婁星眯了眯眼,又抬頭環顧周圍,隨即垂手摸入腰下包裹,電光火石裡,將一把粉末迅速灑向麵攤小販。
小販捂著喉頭,五官溢血地倒了下去。
婁星麵無表情,將屍體藏好之後,才笑了聲,繼續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