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塞門刀車之後,還有投石車與床弩車,也一起推了出來。
李柳站在晨光下,整個人麵無表情。他現在心底最迫切的想法,哪怕是死,都要將常勝留在這裡,助西蜀逐鹿成功。
“投石營——”
幾沒有任何的耽誤,李柳迅速下令。
算計著距離後,推出來的數架投石車,迅速將一顆顆的巨石,往南坊市重重拋了下去。
城毀可以重建,但殺不得常勝,將後禍無窮。
短暫的時間內,剛進入南坊市的數千北渝老卒,一下子又麵臨了滅頂的打擊。偏又沒有太多的遮掩,一時間,到處都是北渝老卒的怒吼與慘叫聲。
“步弓營何在!”
“李軍師,步弓營已經到了。”
李柳目光噴火,“讓哨車辨出常勝的位置,將火矢射過去。切記我說的,不給常勝任何活命的機會。”
常勝奇襲西蜀,先是韓九這些人,共十四員守將,然後是將官堂的才俊,成都的二萬百姓民夫,五千十六七的子弟軍,最後的上將軍於文,都幾乎死在了這場保衛戰中。
不殺常勝,何以慰忠魂!
推出來的器械,投石車與床弩車不斷聯動,再加上一排的塞門刀車,已然堵死了北渝人的逃生的路。
在其中,甚至還有步弓營,一陣陣將飛矢拋落。
滿天的呼嘯聲裡。
常勝驟起的咳聲,顯得極其不搭。他站起來,在四周圍的呼喊中,艱難撐住身子,仰頭慘慘一笑。
他忽然想起,那一年的涼狐司馬修,也遇到了這等十麵埋伏的困境,最後客死異鄉。
“蜀人要射飛矢了,小軍師莫動!”閻辟哭了起來,追隨數年之久,他從未見過小軍師這般的模樣。
“保護小軍師!”
他帶著百餘個護衛,焦急地跑了過去。有盾者舉盾,無盾者便憑著肉身之軀,死死擋在常勝麵前。
二三撥的飛矢射來,閻辟咳著血轉頭。在他的左右,不斷有護衛倒下。
常勝悲戚垂頭,抬了手,拉住了要繼續往前擋的蔣嫻,還有諸多的護衛。他閉目歎出一口氣,並未驚慌,慢慢卸下了甲胄,又理了理身上的長袍。
“吾常子由,終歸是個庸人,來生隻做個書生子,莫要再踏出書屋了。”
刺耳的呼嘯與怒吼中。
硝煙裡的常勝仰起頭,靜靜看著遠方的天空。有那麼一刻,他突然放鬆無比,朝著整個要破曉的天下,舒服地笑了起來。
“吾常子由,便如亂世登場的三流戲子,便就此退場罷。”
“回首長陽,誰念他鄉孤臣。魂落成都,且化作幾聲歸雁。”
……
成都的廝殺中,數個夜梟死士翻牆而入。為首的一人,懷裡緊緊抱著一個書盒。
書盒裡,有一卷《清平錄》的下冊。
……
不知名的林子中。
東方敬坐在木輪車上,久久抬頭看著天空。
“三兒,我也不知為何要這樣。”
“我那年入長陽赴考,聽說同樣有一位好學的書生,拚命在托人,尋找《清平錄》的下冊。我原先想告訴他,清平錄的孤本,便在我蜀州鄉下的屋子裡。”
“我這個書生中了狀元,卻雙腿儘斷,直至後來才做了西蜀軍師。”
“再後來,那位書生也走出了書屋,去打仗了。”
東方敬歎出一口氣。
“在亂世裡,莫問對錯。這一場遲來的贈書,若是還去得及時,便當了卻那位書生的遺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