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應燈不知為何沒有亮起。而7層通向6層的樓梯折角,月光映進來的窗邊上站著一道模糊的身影。
“……杜大師?”王梓桐出聲問。
“嗯。”
那聲音微啞著應了一聲。
聽這個聲音確實是杜強風的,王梓桐鬆了口氣,抬腳往下麵那層樓梯走。等下到最後一階,她才壓住聲量小心地探過頭去問——
“杜大師,您說的需要我來——”
她的話音戛然而止,瞳孔猛地一擴。
——
此時在她的視線裡,迎著森冷的月光轉回來的人,臉色慘白,嘴唇血紅,眼瞳裡帶著幽藍色的瑩瑩鬼火。
“方、方崢!”
王梓桐驚駭欲絕地退後了一步。
她的聲音嘶啞,目眥欲裂地看著麵前的人——
“你怎麼還沒有被……”
“以為我會被捉鬼師殺掉?……怎麼會呢?我不是告訴過你,我會讓你餘下的一生,都活在這種恐懼裡嗎?”
在這淒冷的月光下,青年的聲音近乎溫柔,如同情人間耳鬢廝磨的低語。然而配合著此時此刻窗外被烏雲逐漸遮蔽的月色,這“溫柔”的聲音隻猶如滑膩的毒蛇緩緩攀上王梓桐的身體,那吹起的氣像是就貼在她的耳膜上,雞皮疙瘩順著那“蛇”遊走過的地方綻起,帶來的冰冷和絕望的感覺瘋狂地侵蝕著她的意誌。
王梓桐本能地想要尖叫,然而這次,她發現之前那種感覺又回來了——
像是有一隻無形的手掐在她的脖子上,她拚命地張大了嘴巴,卻連一點細微的氣音都無法發出。
而這一次,沒人再會出現,沒人再能救她,死亡的氣息越來越近……她仿佛已經聞到血腥的味道了……
在女人的目光越來越黯,那點魂火也即將消散的時候,宋思年的眼睛驀地一亮。
蠱惑術的印記在他的眼中飛速結成。
哢嚓一下,所有壓迫的感覺儘數褪去,劫後餘生的王梓桐捂住脖子驚恐地看向“方崢”。
然而還不等她覺得慶幸,突然便感覺自己的腦仁疼了起來,同時身體開始不受控製了。
而在她意識徹底消散的前一秒,她聽見了那近在咫尺的幽幽話聲——
“是你把方崢約到這裡,推下了樓梯……是你殺了他……很快你就會去自首,監控錄像作證,你將罪無可恕,然後在監獄中活在無儘的恐懼裡,直到你死的那天…………”
“嗬……”
王梓桐的喉嚨裡發出不甘的聲音,然而她卻無法抗衡那詭秘的力量。
最終,她所有的意識都掉進了黑暗裡……
*
一周之後,是個陰雨連綿的下午。
鬆山墓地裡,零星幾個穿著黑衣服的人正在一座新墳前吊唁。
而墳墓的後麵,半空中飄著隻怨鬼。
那怨鬼的長相,正和墓碑照片上的年輕人一模一樣。
怨鬼的身影已經很淡很淡,看起來便是即將散儘怨氣的前兆。而透過他的身影,另一個青年正咬著根草葉,坐在後麵的那顆大樹樹枝上,兩條修長的腿在半空中一晃一晃的。
他不爽地看了眼墓碑前眼眶通紅神色疲憊而絕望的吳越鋒,又低頭看了看飄在自己下麵的那隻。
“怎麼,還心疼起他現在竹籃打水一場空、費儘心思隻賺了個一無所有了?”
“……不,我隻是在看自己的墓碑而已。這種感覺……很奇妙。”
宋思年咬著草葉:“哦,那是挺奇妙的。這世界上可沒幾個人能親自參加自己的葬禮,你多體驗體驗。”
方崢好脾氣地笑笑:“可惜有點遺憾,我應該沒時間再體驗了。”
“……”
宋思年鬆下草葉,低眼瞥向方崢。
最多還有幾十息,這怨鬼就該散儘怨氣,化成一塊死玉了。
宋思年撇開眼,“……看在你是我第一個顧客的份上,說吧,還有什麼遺言要交代?就三十息,考慮好再說——太難了我不做。”
“沒什麼好說的。我孤兒一個,無牽無掛,塵緣已儘,自歸天地罷了。”
“你倒是看得開。”
“看不開又如何?”方崢笑,沉默幾息之後,他向著宋思年長長一揖,“不憑那捉鬼師的話,我也知道大人是神通無儘。能認識大人,是我的福氣。”
“轉生殿都進不去,福氣個屁。……你不看這麼透,說不定還不會這麼早散了魂魄。”
宋思年低聲咕噥了句。
他手腕上的樹條抗議地拽了拽他。
宋思年低頭看一眼,難得妥協,說了句好話——
“你是被我鬼力吸引去的,便說明是緣分,你也不必感激我。……認識你,也算是我的際遇。”
宋思年難得這樣語氣溫柔言辭和善,老樹都聽得有點感動,卻見方崢愣了愣。
“我不是被大人您的鬼力吸引過去的。”
“……唉??”
“是有人告訴我,西南有尊大人物剛醒,指點了位置讓我求助於您。”
宋思年晃著的腿一僵,須臾後他猛地跳下了樹,衝過去時他俊秀的五官都猙獰了幾分:“是什麼人這樣說與你的?!”
“是……”
方崢話頭剛起,他淡到極致的身影卻虛晃了下,驀地散儘了最後一絲氣機。
怨鬼原本飄著的地方,一塊死玉啪嗒一下落了地。
“……”
宋思年對著那塊死玉沉默了半分鐘,磅礴的鬼力忽地在整片墓地上空炸開,驚得鳥獸四散——
“你特麼敢不敢說完再散啊?!”
作者有話要說: 宋思年:【怨念】【盯】
作者(哆嗦了下):……老謝,謝老,快出來把您家皮皮拎回去啊!
*
單元劇一結束。
單元劇二下章開始。
你們消失了幾天的謝老乾部也就要長期露麵了,寶貝兒們給他點麵子,鼓掌歡迎一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