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男人的眼瞳在焦點稍散了幾秒之後便重新凝合,他目光深沉如刻刀,一分一寸地刮過麵前年輕人的身影。
直到對方的笑容都有點不自在起來,謝忱才緩緩壓下眼簾。
“是啊。”他聲線低沉得近乎沙啞,“……太熟悉了。”
謝忱這個平靜的反應讓宋思年眨了眨眼,然後他小聲問老樹:“這是……這麼快就接受前世摯友這個設定了?這也就太平靜了吧,我以為他至少會有一種被鎮住的驚訝呢。”
“大概……相信了吧。”老樹也沒什麼底氣,“主人,這個謝忱是真的沒法用常人常理去揣度的,深不可測。您還是小心為妙。”
宋思年:“那是,也不看看是誰家的寶貝兒。”
老樹:“……”
“說服”了老樹,宋思年就衝著謝忱展顏一笑:“關於我剛剛說的那些,你就沒有什麼好奇的或者想問的嗎?”
謝忱聞言抬眼。
“你活了多久?”
“……哈?”宋思年呆住。
“你活了多少年了?”男人神情平靜地重複了一遍。
“……”
之前打定這個主意後就準備了一肚子腹稿,結果宋思年卻發現一點都用不上——他怎麼也沒想到謝忱會挑著這麼一個神奇的接入點展開話題。
“活得太久了總會記不住時間的,你讓我算算。”宋思年偏過頭摸了摸下巴,“……從我有記憶算起,應該是八百多年吧。”
老樹小聲嘀咕:“您把我撿回去是在八百二十年前,主人。”
宋思年微笑:“嗯……確切說是八百二十年。”
謝忱眼神一閃,“八百二十年前……你是一生下來,就是這種不死的狀態了嗎?”
“……”
宋思年表情微微僵了下。
……他家寶貝兒還真是跟正常人的思路都不太一樣,聽見自己有個前世的朋友,卻不好奇彆的,隻執著於探索生命奧秘?
宋思年原本準備隨便說點什麼忽悠過去,隻不過一抬眼對上男人那深沉而認真的目光,到嘴邊的敷衍又咽回去了。
好像近乎本能的,他還是想少對這個人說些謊言。
“不是一生下來就這樣,隻是可能在我的某個人生階段裡,發生了一點突變——可惜我不記得那變化是什麼、又是怎麼來的了。”
宋思年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臉,“突變之後,等我再‘醒來’,我的長相就沒有發生變化了——所以以此推算,我應該是在二十多歲的時候進入到這個狀態。”
“……”謝忱的眼神黯了一瞬,“所以,你應該也隻活了八百五十年。”
宋思年神情僵住:“……‘隻’?‘隻活了八百五十年’??”
——
這要不是他家寶貝兒、換了彆人他可能已經忍不住要擼袖子上了。
活了八百五十年!卻被人說“隻”?這可是事關一隻靈鬼的尊嚴!
謝忱卻沒再看宋思年的反應,他隻垂眸掃了手腕上的珠石手串一眼。
——難怪珠石手串沒有反應。
如果隻活了八百五十年的話,比宋絕應該小了二三十年……
所以終究還是不是他。
“抱歉。”謝忱聲音微沉。
宋思年:“寶——……咳,謝先生就沒有彆的什麼想要了解的了?比如我們怎麼認識的、比如——”
“我對這些沒什麼興趣。”謝忱打斷了宋思年的話音。
宋思年一愣。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就這一兩句話間,男人好像就變得非常冷淡了,身上也帶著一種拒人於千裡之外的低氣壓。
謝忱抬眼,眸子裡漆黑平寂,“前世那些……不管是編造的、還是真實的,我都沒什麼興趣了。”
宋思年怔了怔,繼而輕眯起眼,“謝先生這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白,”謝忱沒什麼表情地說,“即便是有相識的緣分,但既然前世已經結束,便讓緣分一同結束就好。平白拖連到後世,隻會給自己徒增煩惱——這位先生覺著我說的對嗎?”
宋思年覺得自己從認識謝忱開始,都沒聽這男人說這麼多,一時愣了神。
在對方話至結尾時,他下意識地開口:“宋思年。”
“……什麼?”謝忱微皺眉。
宋思年回過神,有些懊惱於自己的脫口而出,但此時隻好以得體的微笑掩飾了過去。
“我叫宋思年,可不是什麼‘這位先生’。”
然而下一刻,宋思年便瞧見男人瞳孔驀地一擴——
“你姓宋?”
“嗯,有問題?”
“……”
許久之後,謝忱才按捺下心底洶湧的情緒,聲音沙啞地問。
“那你的父親……是宋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