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鐵珊宴請陸小鳳等人到水閣的目的, 一開始確實並不是想要取他們的性命。
閻鐵珊原名嚴立本,是昔日金鵬王朝的內庫總管。當年他與其餘三名家臣陪著當時年齡不過十五歲的金鵬王到了中原,不久後,他與其餘幾人終於發現, 年輕的金鵬王不過是個隻懂得花前月下的繡花才子,並不想著複國。人各有誌,他們不願跟著一個隻懂得吟詩作畫的才子窩囊過一輩子, 於是帶著一份財富離開了金鵬王。
閻鐵珊:“但凡是一名有誌向的人, 都不會甘於過著那樣的日子。他擁有可複國的財富,卻不願為之努力。我與其餘兩人怒其不爭, 便辭彆金鵬王。”
陸小鳳此時已經坐在了水閣的太師椅上, 在他的肚子上放著一杯酒, 旁邊的美人正往他已經空了的酒杯裡倒酒。他眼睛也微微閉著, 也不知道他對閻鐵珊的話相信了幾分。
江清歡靠著水閣的窗台, 紗窗早已高高支起, 從窗台往外看, 月光下的九曲橋空無一人, 四周的荷塘中荷花輕擺。她看著月色下的荷塘, 問道:“難道金鵬王就這麼答應了你們的要求, 讓你們離開了?”
閻鐵珊點頭。
花滿樓:“雖然金鵬王讓你們離開了,但他定然沒想到你們將他的財富也帶走了。”
閻鐵珊坐在主位上, 不過短短兩個時辰的時間, 他已經從一開始那個意氣風發不見老態的珠光寶氣閣之主,變成了一個老態龍鐘的老人家。他聽到花滿樓的話, 並未反駁。
江清歡見他不說話,笑著補刀,“那是肯定的,不然閻閣主又何須隱姓埋名?我看閻閣主這幾十年來,不是山西人,可一口山西話裝得比山西人還像山西人,想必便是怕有朝一日有人懷疑他的身份,因此才一刻不敢懈怠。畢竟,若是讓舊主找上門來,要他將昔日的財富還回去,那肯定是比要了他的命還讓他心疼的。”
閻鐵珊聽到江清歡的話,臉色都青了。雖然他的總管霍天青仍在,但他們形勢比人弱,他也無可奈何,不服也隻能憋著。
閻鐵珊被江清歡氣得一口氣噎在胸口,不上不下的,過了半晌才緩了緩,徐聲說道:“金鵬王隻知揮金如土,卻不止錢財得來不易。這些年來,當年的財富早已花完。半年前,他的女兒上官丹鳳找到珠光寶氣閣,要我將珠光寶氣閣當做複國的財富還給他們。”
陸小鳳晃著太師椅,淡聲說道:“欠債還錢,這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可那又怎能算是我欠他的?”閻鐵珊怒聲反駁,“當日我等揮淚告彆故土來到中原,一路護他周全,若沒有我們,他又怎能安全來到中原?更彆說是這些年來享儘了榮華富貴。我當年離開之時,不過隻是拿了我應得的。珠光寶氣閣如今在關中如日衝天,靠的也並不是金鵬王朝,而是我的苦心經營。”
花滿樓聞言,微微一笑,“既為家臣,若不能做到鞠躬儘瘁死而後已,也不該不問自取,擅自帶走財富,還理所當然地認為那是你應得的。”
閻鐵珊哼笑著,言辭中帶著譏諷,“七童生在花家,從來不愁吃喝用度,自然是無法理解我們這些亡命之徒的處境。那天上官丹鳳來找我,我一口便回絕了。誰知過了沒幾日,竟然有個比上官丹鳳更為漂亮的姑娘來找我。”
陸小鳳:“那是上官飛燕。”
閻鐵珊:“沒錯,那是上官飛燕。她到來找我,與我說她知道我與金鵬王所有的事情,還說能幫我殺了金鵬王和上官丹鳳,從此以後,這世上便再也沒有人知道我的秘密。”
江清歡聞言,覺得不管是上官丹鳳還是上官飛燕,好像腦子都有些不正常。一個是大刺刺地上門要人家將珠光寶氣閣給他們,一個是上門說要幫閻鐵珊殺了自己的舅舅和表姐,不管是誰,都是為了財。既然都是為了財,這種時候同一陣線,先把閻鐵珊搞定了再內訌不是更好嗎?
這時,陸小鳳終於張開了眼睛,“怎麼會沒人知道你的秘密呢?金鵬王和上官丹鳳死了,難道上官飛燕便不是人了嗎?”
閻鐵珊笑道:“你說的對,我也是這麼說的。可那上官飛燕說,她愛上了我。”
正在喝酒的陸小鳳聞言,一口酒噴了出來。
江清歡忍不住看了閻鐵珊一眼,雖然已經是個垂垂老矣的老人,閻鐵珊看著依然比同齡人細皮嫩肉些,而且嗓子也是尖細到不行,這麼多年了,既沒妻子又沒孩子。當年的內庫總管嚴立本,是個不折不扣的太監無疑。
上官飛燕放著花滿樓這樣溫潤如玉的美男子不愛,竟然會愛上一個太監?
江清歡覺得如果這是真的,上官飛燕的腦子一定是曾經被驢踢過。
可江清歡看著閻鐵珊那一本正經的模樣,實在沒忍住,問道:“你該不會覺得她真的愛上了你吧?”
閻鐵珊反問:“為什麼不會?她是一個年輕美麗的姑娘,可越是年輕越是美麗,便越是貪婪。她喜歡珠光寶氣閣裡的珠寶,也喜歡珠光寶氣閣閣主夫人的頭銜。”
花滿樓淡聲提醒他,“那她愛的,是珠光寶氣閣,而不是你。”
閻鐵珊卻並不那樣認為,“可珠光寶氣閣是我的,她愛珠光寶氣閣,就是愛我。”
江清歡歎息,“你一定是被她騙了。”
當今天下,江南花家,關中珠光寶氣閣,以及首富霍休三人並稱超有錢,珠光寶氣閣的閣主是個不能人道的太監,不管霍休是不是當年金鵬王朝的上官木,如今也是七老八十的老頭子了,如果非要在這幾個超有錢的人當中選個人來愛,那必須得選花家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個童啊。
閻鐵珊瞥了江清歡一眼,十分篤定地說道:“你以為她會愛上花七童,那你便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