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如永遠停留在夢中。
自從陸懷玉離開之後,軍雌並沒有真正的痛哭過。
一股莫名的力量促使他正常的上下班,安靜的躺在冰冷屍首旁邊入睡。一臉平靜的進食,洗漱,批閱文件、開會……就好像其實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
隻有他自己知道,心臟處已經破損了一個大洞,血淋淋的,能看到慘白的骨節。
除非他的蟲死而複生,否則這個血肉模糊的洞永遠都不會愈合。
他正常的過著自己的日子,做著自己應該做的事。
他知道底下的軍雌怎麼背地裡議論自己,說他心如鐵石,連對他那麼好的雄主死了都不難過,是個天生的政客,冷血動物。
他不在乎彆的蟲怎麼看待自己,他的感情好像自從那夜過後,就被蒙上了一層紗。
他隱約意識到,這是機體的自我保護,防止精神在巨大創傷和打擊之下徹底崩潰。
他從來都是個格外堅強的蟲,否則也不能爬到今天這個地位。就連在戰場上斷了腿折了雙翅,他也能抱著自己被炸斷下來的半截腿,一步一步爬回陣地,哪怕在身後留下長長的一道血痕。
但是現在,在這個時候,在他與雄主的家裡,在柔軟的床上,在雄主的身邊,他所有強裝出來的堅強,在乍然夢醒的時分,徹底消融了。
他無聲的哭泣著,淚水浸濕了他的襯衣。
他怕淚水染在雄主身上,從床上連滾帶爬的下來。
他現在連正常的動作好像都做不出來了。
全身每一塊肌肉每一根骨頭都在叫囂著疼痛,仿佛無數把鈍刀在身體的每一個部位攪動著,衝著他獰笑。
就是要你痛,就是要你哭,都是你應得的,哈哈哈哈哈……
他趴在地板上,大口大口的往外嘔血。血液一朵朵染在大理石的地板上,很快被冰冷的溫度凍成了一朵朵殷紅的花。
格外鮮豔好看呢。
軍雌趴俯在冰冷冷的堅硬地板上,一邊嘔血,一邊慘笑。
身邊,是一朵朵綻放開來的血色花朵,凝凍著冰霜……
鏡頭給到主角這邊。
今天天氣晴好,三顆恒星光芒大放,照耀在安靜祥和的樹人小鎮之中。
金燦燦的晨光底下,已經改名換姓甚至連種族都換了的陸懷玉正在微微的小樓之前,跟他一起整理剛摘下來的草藥。
兩個人今天起了個絕早,去山上采了草藥,收獲不少。
微微一邊把草藥從背簍裡取出來打理,小心的撇去泥土,摘去不要的部分,一邊跟陸懷玉講述它的效用和特性:“這個呢,就是三七了,止血是很好的,還可以散瘀止痛,是製作外傷藥少不了的……這個就是益母草了,治療女性月經不調是最好的,痛經也可以喝它。但是在炮製中格外要注意的幾點就是……”
陸懷玉認真的聽著他的講述,一邊記下草藥的模樣。
一個講,一個聽,手上還拾掇著草藥,很快,就到了中午了。
微微起身拍拍手上的泥土,笑道:“留下來吃午飯吧,我一個人怪孤單的。”
微微的妻子早就去世了,唯一的兒子離開了小鎮,去了大城市定居。所以,他還真的是挺孤單的。
陸懷玉也願意多陪陪自己這個老師,便點頭道:“好啊。”
說是留下來吃飯,但他肯定不能看著老師去忙碌而自己坐享其成,於是,就兩個人一起開始做飯了。
微微家的廚房緊靠著山崖,透過巨大的窗戶可以看到外麵崖上垂下來的紫藤花,一串串好像是紫色的瀑布一般,散發出一陣陣幽香。
在花香彌漫中兩個人做了飯吃了飯,下午又學習了一陣炮製藥材之後,陸懷玉方才告辭回家。
夕陽的光芒從金色變成了橙色,河麵也是半邊碧綠,半邊橙紅,粼粼清波蕩漾,可以看到魚兒吐出的一個個水泡。
石橋旁邊的老樹底下照舊是坐了好些人,納著鞋底,抽著旱煙,說著閒話。
忽略他們頭上形態各異的小樹叢的話,還真會生出自己回到了人群當中的錯覺。
陸懷玉微笑著跟他們打招呼,他們也熱情的回應。
“青空真是勤奮啊,每天都會去微微那裡,吃過飯了嗎?”
“吃啦,跟微微老師一起做的飯,好吃。”
“難得看到你這樣能安靜下來的年輕人,看看我們鎮上,稍微年輕一些的樹人都待不住囉,跑到大城市裡去啦。”
“他們有他們的想法吧,我喜歡安靜。”
“哈哈,那就好,每天看到年輕人,就會覺得自己也年輕了一些呢……”
與他們寒暄幾句之後,陸懷玉走過石橋,朝著家的方向慢慢走去。
小鎮的青石板街道看起來永遠是那麼悠閒的樣子,連恒星的光芒照到這裡,都變得不緊不慢起來。
晚風吹過,帶著花草的氣息,清新怡人。
顏色陳舊了的紅燈籠在風裡搖搖晃晃,也像是這裡的日子一樣,那麼悠閒自在。
木樓裡麵的燈光一盞一盞亮了起來,照亮了回家的路。
陸懷玉雙手揣在褲兜裡,唇角帶著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淡淡笑意。
仿佛,真的已經,一切都看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