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提升糧食價格也不可取,糧賤傷農,付出的勞動與回報不成正比,但隻要農夫手中有田,官府限製買賣,至少能夠糊口,可如果糧食的價格與肉價一樣高……”
對方停頓一下,長歎一聲。
“隻怕所有的農田最終都會流向權貴手中,百姓生活會更加苦楚,農夫也遲早會淪為奴隸。”
穀賤傷農,穀貴傷民。
林羽腦中閃過戰國時期法家始祖李悝所說的話,心情有些沉重。
於私,他利用新農具是為了擺脫限酒令的影響並借機邀功。
於公,他確實也是想改善自己所處時代的生存環境。
然而他見識與經曆有限,想法還是過於簡單。
在這個鐵打的權貴、流水的皇家的時代,一旦當朝皇帝思想意識傾斜向權貴,那麼新農具,就會成為更加苛待百姓的工具。
“也不知道朝廷能否及時限製荒地買賣。”
根據曆史循環來看,在戰亂剛剛平定的這三五十年裡,處於不會產生糧食過剩的情況,價格也會趨於穩定。
可時間久了,情況如何……林羽已有親身經曆。
當辛辛苦苦播種收割的一斤糧食,買不到一根雪糕時,糧食產量逐漸增加,願意去深耕細作也會越來越少。
那些曾經養育了人類的良田,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被冠以名利場的失敗落後者,逐漸退化為無人耕種的荒田。
可糧價過高,也有連飲食都短缺的例子。
這其中要如何平衡,不是沒有破局的法子。
“兄台,照你這麼說,糧食貴了也不行,賤了也不行,乾脆大家彆吃糧食,餓死算了!”
此話立即引起一片哄堂大笑聲。
總有一些杠精想不出解決問題的方法,從而去抨擊真正肯動腦思考問題的人。
林羽坐不住了。
“師父,我先出去一趟。”
這次藥老並未阻止林羽。
比起城東寡婦的歸屬,他更好奇,這穀到底是賤好還是貴好。
……
大門外,被眾人嘲笑的聞秉筆,看到這些錦衣玉食的公子哥們,根本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隻當是聽一場笑話,無奈地搖搖頭。
夏蟲不可語冰。
他同這些吃喝不愁,連野草與稻秧都不分的富家子弟,討論穀賤穀貴的問題,簡直是自找苦吃。
還是讓這些人,繼續吹捧林羽去吧。
“如果那位寧願得罪李郡守,也要替苦主請願的林大詩人,也是他們的同類,為富不仁,我還是帶著一家老小當個佃戶,買幾畝荒山,勤快耕作,這幾年裡頭,至少能吃飽飯。”
話音剛落,站在靠近大門處的人群騷動起來。
“林先生來了!”
聞秉筆看了過去。
就見穿著白色裡衣的林羽,一隻腳努力地趿著鞋子,一隻光腳踩在地上,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外走。
與此同時,他的一雙手慌亂地披著外衣,步履匆匆地朝門口走來,像是火上房逃出來似的。
看他身上的衣著,倒與管家所講的,正在睡覺休息一致。
隻是不知發生了什麼急事,竟然如此急切,鞋襪未穿、衣服未係就跑了出來。
“讓讓!諸位請讓一讓。”
林羽根據剛才聽到的方位,快步走到聞秉筆十步開外的地方,朝著四下裡張望。
他的視線掃過一張又一張或緊張或興奮的臉龐,最終定格在了與眾人格格不入的聞秉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