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遲寒記得,江遲寒記得他晚上睡覺不枕枕頭睡,江遲寒記得他晚上睡覺要喝牛奶才能睡得安穩。
程然看著江遲寒的臉,心裡亂糟糟的,就仿佛千絲萬縷攪和在一起,剪不斷理還亂。等到江遲寒伸手把他嘴角沾的一點奶漬擦乾淨之後,他這才反應過來,連忙用胳膊擋住泛紅的臉,心咚咚直跳。
就是會有那麼些人,在細小的不能再細小的事情上做的稱合心意,而往往就是這種小事,最容易一擊必中,有時候暖的著人的,真不是海誓山盟的約定,不是什麼“我要跟你一輩子在一起”這種俗套的話語,而是我記得你那些小的不能再小的習慣,所以這也就是為什麼江遲寒最近越來越擾亂程然心緒的原因。
可能是因為江遲寒陪在身邊,程然睡得格外的沉,等到了半夜突然覺得一頭撞在什麼上的時候,睜眼卻看見江遲寒緊閉的雙眼。
程然的額頭正抵在江遲寒的額頭處,他的手也搭在江遲寒的脖頸處,可被他摟著的男人壓根就沒有醒來的樣子。
可能是太累了,往常隻要有一點動靜,江遲寒立刻就會醒過來,今天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昏昏沉沉地睡過去,程然這般姿勢的壓在他身上,他倒也沒醒。
程然看著江遲寒,眼神裡湧動著許多複雜的情緒。
江遲寒這人挺有意思,看上去明明對他一點意思都沒有,卻任由著他按照他的性子去做事,明明表麵上冷冷淡淡漠不關心的樣子,卻總能記住很小的一些事情。
“江遲寒,你到底把我買回來是為了什麼?”
程然聲音很輕,如同把這深夜撕開了一小條裂縫,輕飄飄的從裂縫裡升起的一縷煙,很快就散了。
江遲寒沒有聽見,他陷在夢裡,那恐懼和孤獨包圍的夢裡。
他夢見江處崖把他推了下去,從那麼高的台階上,把他往旁邊的樹叢裡一推,那天其實真的很黑,手和胳膊被樹枝刮出了許多道傷口,他連張口喊疼都來不及就昏迷了過去,就在迷迷糊糊中,他仿佛聽見江處崖站在台階上說了一聲:“去死吧。”
江遲寒討厭江處崖就如同江處崖討厭江遲寒一個性質,兩個人都恨不得對方去死,兄弟情深什麼的都是狗屁。
江處崖討厭江遲寒的原因,隻是覺得江遲寒把他該有的一切都奪走了,他的母親,他的家庭,他覺得江遲寒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本來都該是他的,當年母親的死都是江遲寒和範晴的錯。
可江遲寒討厭江處崖是什麼原因,江遲寒自己都不太記得了,可能是江處崖把碎玻璃渣藏在他鞋子裡的時候,也可能是江處崖掐著他的脖子差點把他掐死的時候,太久遠的事情了,久遠的讓江遲寒差點以為自己討厭江處崖是自己與生俱來的一種天性而已,那是習慣,甩也甩不掉的習慣。
他真的,很討厭這個狂妄自大的人。
程然看著江遲寒緊皺著眉頭,看著他額頭和鼻尖不停地冒著虛汗的樣子,伸手想把他臉上的汗擦掉,可是江遲寒就如同條件反射一般,突然一把抓住了程然的手腕,睜開了黑不見底的眼睛。
程然哪裡知道之前還在好好睡覺的人,突然就醒了,他尷尬地解釋起來:“我……我隻是……想幫你擦個汗而已……”
江遲寒的臉色緩和了一些,然後鬆開了捏住程然手腕的手,看著程然心疼的望著自己被江遲寒抓紅的手腕,江遲寒稍稍平複了心緒“嗯”了一聲。
可能是因為剛睡醒的緣故,聲音還帶著些許的嘶啞,江遲寒的聲線本身就帶著一絲低沉,現在聽上去,更是好聽的醉人。
程然借著床頭那暗黃的燈光,伸手把江遲寒被汗水打濕的劉海捋了捋,然後用冰涼的手背把他頭頂上的汗擦了擦。
“遲寒,你做噩夢了。”
江遲寒沒說話,他用沉默代表了承認,他很少在彆人麵前露出這一副驚恐的表情,即便是因為睡夢中的無意識行為。
房間裡的氣氛很詭異,一邊是沉悶不語的江遲寒,一邊是等待江遲寒回複的程然,即使程然並不知道他希望江遲寒能給他一個什麼樣的答案。
也許他期待江遲寒說“是”,那樣的話他還能雲淡風輕的打破這尷尬的氣氛笑著跟他說“好巧哦,我也經常做噩夢”,可是江遲寒沒有。
這種古怪的氣氛最終還是被程然打破了,畢竟是他起的頭,也許他當時不伸手去碰江遲寒,他們倆人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清醒。
“那個……遲寒……你要不要喝牛奶……”對於程然而言,最簡單的安睡方式就是喝牛奶,這是江處崖跟他說的,“有人跟我說牛奶裡麵有什麼色黑素啊……反正我不懂,我晚上喝了就睡得好覺。”
“色氨酸和褪黑激素。”江遲寒看著程然認真的說道,“色氨酸能促進大腦神經細胞分泌出使人昏睡的神經遞質五羥色胺,褪黑激素……”
“停停停。”程然看江遲寒這一副要跟他講大道理的樣子,連忙製止了他,“管他是什麼酸不酸的,你到底喝不喝,你要是喝我出去幫你買啊。”
之前江遲寒給他買一瓶,現在他給他買一瓶,正好算人情還清。
“你有錢嗎?”
江遲寒的話,一針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