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也就是6月28日,距6月30日滿打滿算還剩兩天時間。
表麵上,‘迷失之海’副本並沒有時間限製,但池醉知道事實未必。他心底隱隱有一種預感,一旦過了6月30日午夜12點,他們將再無反敗為勝的餘地。
沒錯,反敗為勝這個詞用得其實非常準確——
玩家們早已滿盤皆輸,還沾沾自喜地以為即將成功。
池醉無法確定魚尾怪的好壞,可他敢肯定,人魚絕對沒有站在玩家這方!甚至很可能,它才是塞壬人格中的黑暗麵,是一切悲劇的始作俑者。
仔細回想,似乎從《遊輪指南》以及行程表開始,冥冥之中就有一隻無形的手,不斷將玩家引到魚尾怪的對立麵,讓玩家先入為主地認為,人魚就是喀爾克的化身,魚尾怪則是邪惡的塞壬。
包括昨天救他們於危難的歌聲,更是完全印證了人魚傳說,使不少玩家對“人魚是正義方”這一認知深信不疑。
有了這樣的認知,玩家們將聽從人魚的指示,拚儘全力滅殺魚尾怪。
可每晚殺害玩家的,真的是魚尾怪嗎?而教唆大副模仿赫克裡斯筆跡的人,又是誰?
這兩個問題根本沒有定論,也是他和薄冰遲遲不願相信人魚的原因。
如果人魚真的是邪惡麵,一旦壓製它的魚尾怪被殺死,它將再無顧忌,玩家們最終的結局隻會是……
全軍覆滅!
思及此處,池醉不由一陣心悸。
人魚並不僅僅給他們三人送了貝殼,拿到貝殼的還有很多玩家。如果他不曾注意到魚尾顏色的變化,如果他當時一直拿著貝殼,如果他和薄冰沒有遇見紅毛……他們很可能已經陷入人魚的陷阱,一步錯,步步錯,後果不堪設想。
這給池醉敲響了一個大大的警鐘:
不要輕信副本中的NPC,更不要輕信所謂的線索。
因為玩家無法確定這到底是真的線索,還是有心人留下的誤導。
但這也變相地使池醉確認了一個事實:
副本中的NPC,對玩家抱有極大的惡意。
比如海星,它看似很好說話,卻在房卡上無聲無息地給池醉挖了個大坑;再比如螃蟹,表麵維護VIP玩家的權益,實際卻在激化玩家間的矛盾……
低級副本的NPC都已經如此狡猾,那高級副本又會怎樣呢?
池醉的心沉了下去。
“你在想什麼?”
薄冰剛洗完澡,手裡拿著瓶紅花油向池醉走來。
池醉懶洋洋地躺在床上,腰間隻圍了條浴巾,“我在想,這個遊戲裡的騙子可真多,讓人防不勝防。”
“那你有被騙嗎?”
“差點。”
“差點等於沒有,”薄冰把紅花油塞進他手裡,撩起上衣和睡褲褲腿,他的肋骨和膝蓋處有兩大塊深色淤青,刻在一身冷白皮上分外刺眼,“今天撞的,給我揉揉。”
池醉起身,往掌心倒了點油,按上他的腹部。
“嘶——疼……你輕點。”薄冰皺眉,輕輕推著他的手臂。
池醉單手摁住他,“彆動,得把淤血化開。”
腹部在藥油和手掌的摩擦下漸漸發熱,薄冰的眉頭也隨之鬆開,他對池醉說:
“欺騙有很多種騙法,你有沒有想過,它其實在自欺欺人?”
“你是說……”
薄冰垂下眼瞼:“假設兩個它對立,一方強那另一方必然弱,如果勢均力敵,我們不會進入這個副本。所以問題在於,一方憑什麼壓製另一方,影響它們強弱的因素到底是什麼?”
池醉若有所思:“它之所以騙自己,是因為不敢麵對……”
這種情況很像PTSD,即創傷後應激障礙,這類個體一般都親身經曆或目睹他人死亡,從而表現出回避事實或選擇性遺忘等症狀。
那誰的死,會讓塞壬受到創傷……
如果是心愛之人,一切就說得通了——
“是它自己殺了赫克裡斯!”
“嗯,但更準確地說,是它也不是它,”薄冰淡淡道,“如果愛而不得的人換成你,你會怎麼樣?”
“殺了他唄,”池醉無謂的聳聳肩,“當然,前提是我能愛上對方,你這個假設的可能性為零。”
薄冰抬頭看他一眼:“人類的本質是真香,希望你不要有被打臉的那天。”
“嗯?你想說什麼?”
“沒什麼,我們偏題了。”
“好,那如果是你愛而不得,你會怎樣?”池醉玩味地笑了。
“大概跟你一樣,殺了他,讓他後悔,把他看做生命中的恥辱,把他的一切都封存起來……”
池醉定住:“你是在說你自己,還是塞壬?”
“或許都有,其實那句話的意思,更像是讓我們把真相擺到它眼前,所以我們在找到真相前,先要去尋找虛假……”
“你覺得第五樓是虛假?”
薄冰搖頭:“不,真實往往隱藏在虛假中,我們要找的……應該是最特殊的地方。”
最特殊嗎?
池醉心裡並沒有答案。
等腹部淤血都揉開後,他握住薄冰的腿,開始給他揉膝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