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氣見狀,鉚足了勁兒往那一處衝,卻屢次撞到一層金色的薄膜。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薄膜散發出的光芒越來越黯淡,逐漸不敵黑氣。
薄冰卻停止了夢囈,神情似乎安詳了許多。
唯有一滴一滴砸在泥土裡的水珠能夠表明,他的狀況在惡化。
同一時間,池醉感到陣陣心悸。
冥冥中仿佛有一股力量引領著他朝某個方向狂奔而去。
他不是沒遇到幻境,還在幻境中看到了池安和池家夫婦。可奇怪的是,他心內毫無波動,一點兒感覺都沒有,似乎完全放下了。
因此那些幻境根本迷惑不了他,池醉心無旁騖,絲毫不為過眼雲煙所迷惑。
直到他看見跪在地上垂頭落淚的薄冰,才生生停下了腳步——
一麵是心疼,一麵是憤怒。
心疼不必多說,憤怒則是因為,薄冰麵前還站著一個人。
一個穿著打扮、身形體態與他一模一樣的人。
一個……拙劣的仿製品。
池醉沉下臉,目光森寒。
……
正如池醉所想,薄冰的狀況很差。
地獄之門奪走了他關於遊戲的一切記憶,也是他人生中為數不多的美好回憶。
此刻,他心裡隻有濃濃的不安,尤其是在‘池醉’出現後。
‘池醉’抓住他的左手,笑容邪肆:“我們一起待在這裡好不好?”
薄冰隻感到左手一陣寒涼。
那隻手好冰、好冷,凍得他瑟瑟發抖。寒意刺入骨髓,凝結成一陣又一陣痛意。
“放開我。”他想掙脫‘池醉’,對方卻越抓越緊。
“反正外麵也沒人喜歡你,你倒不如待在這裡,起碼還有我陪著你,不好嗎?”
薄冰搖搖頭,他的腦子有些暈眩,那股寒意似乎從手部傳到了頭部,令他根本無法作出回應,隻是憑本能搖頭。
“哼,敬酒不吃吃罰酒,”‘池醉’笑了笑,“那就讓你再看看你都乾了什麼好事!”
話音剛落,一個場景瞬間浮現在薄冰腦海中,刺得他太陽穴脹痛。
那是薄恒的葬禮。
到底是最喜歡的兒子,他的父母出事後,薄恒一病不起,有心人將薄冰的反應告知他,直接將他氣進了ICU,最後沒能搶救回來。
於是他的葬禮,又成了薄家那些孝順子女口誅筆伐的場所。
雖然薄冰最後將他們都趕了出去,可那些辱罵的言語到底在他心中留下了看不見的傷口,況且說難聽點,薄恒的確是被他氣死的。
沒有生養之恩,卻有教育之恩。
如今重又提起,心中那抹愧疚似乎被什麼東西放大了,叫他異常痛苦。
薄冰感到身體越來越僵硬,全身麻麻的,逐漸失了力氣。
他幾次張了張唇,想要說些什麼,卻什麼都沒能吐出來。
就在寒意無孔不入、意識徹底模糊,他以為自己將要死去之際,溫暖的觸感從兩隻手上傳來,很細微,卻慢慢驅散了深入骨髓的寒冷。
他感到自己被一雙有力的臂膀環抱住,原本麻木的身體也在溫暖中蘇醒。
久違的暖意使他幾乎落下淚來。
池醉抱著懷中人,看他拚命往自己懷裡鑽的模樣,不覺好笑,隻覺心疼。
他輕輕撫了撫薄冰的後背,將人抱得更緊。
或許是產生了安全感,薄冰不再亂動,兩個人依偎在一起,氣氛很是融洽。
不遠處,冒牌貨已經被錘子砸成了肉餅。
不止池醉,連‘小錘錘’都非常憤怒。
狗比主人沒了老婆不要緊,它可不行!!!
薄冰要是出什麼事,連帶鐵餅也會遭受極大的影響。
因此‘小錘錘’無令自動,惡狠狠地將那個冒牌貨錘了好幾下,把人錘死了還沒罷休。
說起來,冒牌貨其實是亡靈獸類中的一種,名為夢魘獸。
這種生物以絕望的情緒為食,它常常潛入人或亡靈的內心,查探他們心底最深處的隱秘,將悲傷和痛苦挖掘出來並編織成夢境,而後在夢境中一遍又一遍撕開獵物心口的傷疤,引導他們陷入更深層次的絕望。
不僅如此,一旦被夢魘獸盯上,入夢者會不停地做噩夢,直至腦力耗空、力竭而死,除非製造這場噩夢的夢魘獸死去。
所幸池醉及時趕到,避免了一場悲劇。
但經曆過夢魘獸襲擊而活下來的人,他們腦海中的一切記憶都會複蘇。姑且稱之為,噩夢的良性副作用。
薄冰的記憶便處在複蘇之中。
他的記憶點原本應該停滯不前,留在進入神明遊戲之前的層麵。
可隨著夢魘的抽離,時間的齒輪往前轉了一大圈,兜兜轉轉,終於轉到了他進入神明遊戲的那個節點。
原本沒什麼特殊之處的,直到一個穿著酒紅吊帶長裙、男不男女不女的家夥闖入他的視野。
“我叫池醉,池塘的池,醉人的醉,你叫什麼?”
“哦~原來是小薄餅……”
……
起初,他隻覺得這個家夥聒噪。
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了呢?
時間的齒輪再度轉動,轉到那場幾乎要了他命的海盜盛宴。
“安妮女王複仇號”的炮火朝他襲來時,薄冰以為自己會死去。
可他沒想到,有人擋在他麵前,將他護在懷裡,沒讓他受一點傷……
於是他心房的指針可恥地撥動了,從零開始,慢慢轉了起來。
後來那場蓄意勾引,他其實借了酒膽,理智和放縱在他腦海中不斷對線。
最終他對自己說:就這一次。
池醉永遠都不會知道,被擁抱的那一刻,他的心怦怦直跳,心房的指針再也回不去原點,而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愈走愈快,直到時間儘頭。
就這一次,成了他和他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