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到殷三奶奶的屋裡後,三人依舊分頭行動。
由於屋子更大的緣故,要搜查的地方比原先多出了許多。除了些基本家居,還有書房、衣櫃、木箱等等,池醉主要負責書房那塊。
殷三奶奶的書房不大,頂多隻能算個小隔間,內裡十分逼仄,池醉光是擠進去都費了一番功夫。
裡頭更是亂糟糟的,桌上堆了些筆墨紙硯、賬本金箔,看得人眼花繚亂。
池醉一一檢查過去,沒發現什麼特彆之處,他不死心地俯下身,在書桌各個部位敲擊了一番。
書房這種地方,不藏點不為人知的東西還真說不過去。
果然,敲到木桌右下方的一個凹陷處時,池醉雙眼一亮。
找到了!
殷三奶奶的書桌是實木做成的,剛剛他一路敲擊,聽到的都是沉悶的“咚”聲,唯有那塊地方,發出的聲音十分清脆,可見裡頭另有玄機。
池醉小心翼翼地摸索起來,不過十秒,他就找到了機關的按鈕——
一個看上去毫無切縫、與周邊木質彆無兩樣的圓形凹陷。
池醉剛準備按下去,卻突然想到什麼,直起腰並繞到書桌後麵。
確保彈出來的東西不會對他造成直接損傷後,他這才按下凹陷,而後迅速收手。
隻聽“砰”一聲,一個黑色匣子猛地彈了出來,開口處還落著把明晃晃的金鎖。
池醉拿起匣子,仔細端詳了一番。
黑色木匣的質量很好,捧在手裡沉甸甸的,似乎裝著不少東西。金鎖則用了有些年頭,已經生出了不少鐵鏽,想要撬開並非難事。
所幸,池醉還沒淪落到需要撬鎖的境地,他又找了一圈,最終在桌麵的雙層夾板中找到了一把大小適中的鑰匙。
將鑰匙插進金鎖,輕輕轉動,鎖“啪嗒”一聲開了,露出木匣裡的一遝信紙來。
池醉隨手翻了幾張,發現這些信按年月日排的清清楚楚,匣子底部的基本都是回信,隻有上麵兩三封是尚未寄出的信。
估摸著一算,總共有二三十封之多。
池醉按日期一封封瀏覽起來,其中大部分是殷三奶奶寫給娘家大哥得到的回信,寫信的人態度敷衍、寥寥數語,可見殷三奶奶跟她家裡人的關係並不好。
而那少數幾封還未寄出的信,則多是殷三奶奶跟娘家人大吐苦水的產物,總體價值不大。
但讀到最上麵那封時,池醉卻一改輕慢之態,神情逐漸凝重:
【兄長大安,謹啟者:
……
老爺子、老太太都糊塗了!先前分明說好的,房啊地啊都留給長孫,哪曉得生出來就翻臉不認人……好在星兒爭氣,賬本一時半會兒還握在妹子我手裡,不會輕易叫彆人奪了去……
身體倒還康健,隻是近來常感不安,總夢見當年種種,心驚肉跳。佛也拜了,簽了上了,便是一點用都沒有……我時長想,是不是那孩子仍在怨我……
……
小妹敬啟】
那孩子?
池醉漸漸預感到了真相的逼近。
從殷三奶奶的信裡可知,殷老爺和殷老夫人抱孫心切,承諾哪房先生出孫子便將大部分家產給哪房。
有了這個前提,後麵的事不用說也能猜到,恐怕殷三奶奶當年生的,根本就不是男孩!
而殷月星,也根本就不是殷家的血脈!
為奪得殷家家產,殷三奶奶拋棄了自己的親生女兒,即小魚,又在十幾年後誤打誤撞地成了害死親生女兒的凶手,小魚對她怎能不恨?怎能不怨?
古人雲“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為人母而未儘責,甚至手刃親女,這無異於自己剜自己的肉。小魚正是知道這點,才會對殷三奶奶如此痛恨,用吃其肉、啖其血的方式來報複她,故而有“女吃母之肉”一說。
想通一切後,池醉將這封信塞進口袋,走出了書房。
薄冰和宿琬也搜完了剩餘的地方。
“有發現嗎?”
薄冰搖搖頭:“沒有,你呢?”
“當然有。”池醉掏出信紙,嘚瑟地笑了笑。
薄冰接過,沒什麼情緒地瀏覽了一遍,神情依舊平淡:“不過如此。”
池醉攤手:“所以我們得多找一個屋子了。”
若說三奶奶沒對小魚做出什麼醃臢事,他是打死也不信的。
可問題在於,對方的房裡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那就存在兩種可能:
一是三奶奶做事完全不露馬腳,但這種可能性極小。試想,對付小魚這樣一個死了爹媽、無依無靠的孤女,她有必要做到滴水不漏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至於第二種可能……那就要問問三奶奶身邊最親近的丫鬟了。
心下有了盤算,池醉走出房門,示意小廝將白布重新蓋上。
對此早有預感的小廝:“……”
他眼中不由露出一絲絕望,滿臉都寫著麻木二字。
而等他出來,迎接他的又是池醉那陽光明媚的笑臉:“我們想去三奶奶貼身丫鬟的房間看看。”
小廝頂著一張生無可戀臉應下,然後帶他們走到了距院子不遠的一個偏房。
“就……這……兒。”
“好的,多謝。”
三人走進,如法炮製地搜了一圈,最終在枕頭底下找到了一張同小魚屋子裡一模一樣的墮胎藥方。
這下,關於三奶奶的線索基本全了,可以拚湊出的事實是:
多年前,三奶奶生下一個女嬰,卻因榮華富貴將她拋棄,又從不知名處抱來一個男嬰,以此討好殷老爺和殷老夫人,繼承殷家家產,而那個被拋棄的女嬰恰好被鎮上的鐵匠撿到,養作親女,正是小魚;
多年後,小魚被殷月星搶回府做了妾室,身為婆婆的三奶奶對她百般挑剔,最終用一碗含有大量馬錢子的劇毒湯藥,終結了自己愧對多年的親生女兒的性命。
可三奶奶為什麼要在孕期殺害小魚?
這個問題就要牽扯到另一條提示了。
三人很快出門,準備前往殷二爺殷舟的房間。
隻是當池醉向小廝提出請求時,對方眼中竟劃過一絲驚恐。
在害怕?
池醉詫異地挑了挑眉,莫非殷舟的房裡有什麼古怪?
那他們就更要去一趟了。
所謂“不入虎穴,焉能作死”,三人跟在臉色發白的小廝身後,徑直走到了殷舟所住的院子。
但走到院門前,小廝便說什麼也不願再進一步,為此連頭都差點給池醉磕上。
池醉隻得讓他在院門前等候,自己率先踏進去一探究竟。
奇怪的是,進入院子後,院內的景色十分尋常,一切似乎並無不同。
與三奶奶的院子相比,二爺的院子裡隻多出了一顆大槐樹,鬱鬱蔥蔥、挺拔峻茂,幾乎占了整個院落三分之一的麵積。
池醉觀察了一會兒,莫名其妙地對它多了絲喜愛之情,忍不住上手去觸碰樹乾。
可在指尖與樹乾相接的前一秒,他猛地反應過來,槐樹?!
槐,木加鬼,在民間號稱“五陰之木”,意為樹上有鬼!
樹上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