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琬接過,剛準備擲骰,心口卻突然傳來一陣悸動。
她停下動作,右手緩緩撫上左胸。
發覺她臉色有異,池醉趕忙問道:“怎麼了?”
宿琬忽然抬頭,看向天空:“不對。”
“哪裡不對?”薄冰走到宿琬身邊,擋住了神諭者組合投向他們的視線。
雖然隔著近一百個格子,但那視線依舊如芒在背。
“天空,天空不對,”宿琬壓低了聲線,“上麵藏著什麼東西,但被灰霧掩著,我看不到。”
薄冰沉眸,語氣淡淡道:“行,你們彆抬頭,我蹲下去,你們把我圍住。”
池醉反應極快,聞言立馬將宿琬手中的骰子搶過來,兩人一前一後圍著薄冰,開始了骰子大戰。
落在小醜和蛇男眼中,就是三人又開始內訌。
雖然對此習以為常,可小醜還是忍不住發出一聲嗤笑:“他們這也太蠢了,死到臨頭還要窩裡鬥!真不知道尤金是怎麼死在他們手上的……”
“估計是輕敵了,”蛇男眼中的不屑又深幾分,“要是換作我們,他們能走到這兒?笑話!”
靜靜聆聽的三號卻淡不可察地皺了皺眉,目光冷寂。
他沒再管小醜和蛇男,而是看向上方的雲層,即宿眠所在之地。
天空中的灰霧再度聚攏起來,層層疊疊,愈發濃稠,將內裡的東西掩的密不透風。
三號眼中不由劃過一絲興味。
不愧是高級玩家。
不過……
如果變成這樣,還能看到嗎?
……
事實當然是能。
薄冰仰頭,瞳孔漸漸由黑轉灰。
灰霧代表的阻隔力量太過濃厚,他不得不冒著風險動用空間之力。
所幸池醉不露痕跡地在周邊打造了一個金光屏障,這才沒讓人發覺。
他催促道:“快點,時間長了遲早要完。”
於是薄冰不再耽擱,視線直直穿過灰霧,到達了後方。
而看清灰霧後景象的一刹那,他不由瞪大了雙眼。
“低頭!”
池醉出聲提醒,同時撤去屏障,心有餘悸地朝某個方向瞥了一眼。
宿琬問:“看到了什麼?”
薄冰目露複雜:“一條河。”
他沒說全,那是一條透明的、凝固的冰河。冰晶燦若星辰、清澈通透,有如高山之上的皚皚白雪,亮而不閃。
除黑河外所有東西的倒影都在其中一一顯現,包括他們,包括神諭者組合,也包括棋盤。
他們的模樣與肉眼所見並無區彆,後兩者卻大有來去。
首先是小醜,他畫著濃濃的小醜妝,仿佛對一切事物都報以蔑視、不屑甚至嘲弄的態度,可在冰河的映照下,他是一隻搖尾乞憐的哈巴狗,卑躬屈膝,諂媚奉上,內心充斥著對死亡的恐懼和擔憂。
再者是蛇男,他看上去半人半蛇,比小醜稍有腦子些,可呈現在冰晶上的卻是一個渾身長滿鱗片、膿包,皮膚慘白且青筋環繞,不斷捂著頭尖叫的實驗品——
他對這段經曆感到惶恐,感到畏懼,那是他一生都逃不脫的夢魘。
最後是三號,冰河中的他與肉眼所見沒什麼差彆,可薄冰在他身上隻看到了一具人的軀殼,卻沒看到胸腔中本應有的跳動的心臟——
他是個無心之人。
麵上悲天憫人,實則毫無悲憫,唯有詭計是他怎麼玩也玩不膩的東西。
薄冰垂下眼瞼,心內有了猜想。
但最關鍵的地方不是這三個人,而是棋盤。
雖然池醉沒能為他爭取到更多時間,但他還是在最後一刻勉強看清了棋盤的模樣——
兩道重影!
薄冰從池醉手中奪過骰子,向上拋起,同時低頭看向黑河。
黑河裡依舊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映照出來。
薄冰卻有所明悟。
他示意池醉和宿琬靠近些,壓低聲線在兩人耳邊說了幾句話。
兩人眼中不約而同地劃過一絲驚訝。
薄冰卻讓他們不要再問。
如果沒猜錯,底下的這條黑河,應該無法映照出真實之物;而上麵的冰河,與之截然相反,恰恰能映照出一個事物最原始的模樣,無論是人心底的恐懼,抑或擔憂,抑或品性,都能在這條河中窺見一二。
所以這兩條河,一條是虛假之河,一條是真實之河。
虛假之河照不出棋盤,真實之河上的棋盤又有重影……
遊戲想告訴他們什麼?
某一時刻,薄冰腦海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卻快得如同流沙,讓他根本握不住。
照這種情形,他們距勘破副本還很遠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