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冰向來乾淨人不說臟話,但對著廚娘(?)那張不人不鬼的臉,聽著對方喉間病態陰森的呢喃,他腦子裡實在冒不出什麼好聽的字眼。
何況那張腐爛的臉正不斷向他逼近——隻見廚娘用粗壯有力的臂膀舉起了手中血滴不停的屠刀,懸在半空的刀刃閃爍著鋒利的寒光,可想而知它輕易就能割開人的喉管,剁碎人的四肢,將人撥皮抽骨……薄冰甚至已經聞見刀麵上傳來的那股濕噠噠的腥氣,陰冷而黏膩。
但他並不感到驚慌,早在出聲時他就考慮到了可能發生的情況,眼前的不過是最壞的一種罷了。
——破局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
薄冰挑準時機,麵無表情一個假摔,背部往離自己最近的樹上一磕,整個人順勢跌坐下去,一邊沿樹滑落,一邊瑟瑟發抖,很有幾分楚楚可憐的意味。
落在廚娘眼裡,就是“嬌弱”的白雪公主慌不擇路,逃無可逃,隻能像膽小的鵪鶉一樣蜷縮在樹邊,等待著她去解救。
這個認知讓她興奮不已,興奮到嘴角都流下了黃膩膩的口涎:“公主……白雪……我來、來救你……”
說著,手中的斧頭竟是舉的更高了。
原來對廚娘而言,拯救白雪公主的方式是殺死她?
薄冰皺了皺眉,腦海中漸漸浮現出一個令人膽寒的念頭。
或許……
他、池醉、宿琬、白漸、郝運,所有人都忽略了副本的某個關鍵部分,或者說,某個人。
是什麼呢?
凝視著麵容詭異、舉止古怪的廚娘,薄冰垂下眼瞼,心裡有了答案。
他不再多想,而是飛快地在樹根旁摸索起來,有寬大的裙擺遮掩,薄冰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目標——一根足有嬰兒手臂粗的枝乾。
這根樹枝遠看就像長矛,鋒利粗壯,用來做武器再好不過。更關鍵的是,它的兩端並不似尋常樹枝那樣拙鈍,反倒粗而尖,極富殺傷力,薄冰毫不懷疑,稍微用點力氣就能讓它把人捅個對穿。
——這樣一柄天然的武器,隻要用得好,比起殺豬刀來也不逞多讓,端看他怎麼用。
將樹枝握在手中掂了掂分量,確保這具身體能夠使用且用完不會脫力後,薄冰繼續不動聲色地等待著時機到來。
而除了高大的體型、有力的臂膀這些生理條件上的優勢,廚娘最大的倚仗就是她手中的殺豬刀。隻要刀沒了,一切就好辦了。
摸著身後需要數十人合抱才能勉強抱住的樹乾,薄冰將目光投向了陰氣森森的刀刃。
但願這把刀夠鋒利,卻又不那麼鋒利……
成敗在此一舉。
事實證明,隻要不跟池醉呆在一塊,薄冰的運氣就不至於非到慘絕人寰。
一切都像預想的那樣進行。
當廚娘高高舉起手中的屠刀,以雷霆之勢朝他的頭顱劈去的刹那,空氣中某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發生了變化。
於是在滴血的刀刃即將觸及脖頸的一瞬間,廚娘的動作忽然靜止了,或者說,停頓了一秒。
由於時間太短,她本人甚至都沒能意識到這點。
然而就是這一秒的間隙,薄冰猛地一個翻滾,可怕的刀刃幾乎貼著他的鼻尖而過,最後狠狠撞在了樹根上!
好險!
所幸樹根足夠給力,刀身整個卡了進去,且卡的非常深,一時半會兒拔不出來。
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薄冰不敢耽擱,趁廚娘拔刀,飛快地繞到她身後,一個助跑,將長矛狀樹枝對準她的頸部,使出全身力氣捅了進去!
“啊啊啊——”
突兀的重擊下,廚娘的脖子幾乎整根斷裂,不似人的淒厲嚎叫自她喉間發出,雖然隻有短短幾秒,但仍驚得林中的烏鴉“哇哇”亂叫,一陣兵荒馬亂。
大量腥臭的黑血從撕裂的傷口處噴湧而出,被血濺到的樹皮、樹根、土地……每一處都冒出了“嘶嘶”的白煙,煞是恐怖。
廚娘更是跪倒在血泊之中,掙紮著難以起身。
雖已占據優勢,但薄冰並沒有放鬆警惕。這樣的傷口對人來說當然是致命的,對鬼物來說卻隻不過是撓癢癢,誰當真誰輸。
他在地上重新摸索一番,撿了許多雜草、落葉、乾果和苔蘚,還有一些不知名的鳥類的羽毛,並將它們堆到一起,堆成了一個迷你版“山丘”。
做完這些,他又找到一根更為粗壯的樹乾,用先前的長矛狀樹枝在樹乾正中劈出了一個缺口。
接下來的事情就變得簡單起來,把樹乾放到“山丘”上,樹枝卡進缺口,雙手則握住樹枝,一前一後來回搓磨。
就這樣,一直搓到手心都冒出血絲時,薄冰終於看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最開始,“山丘”上冒出的是縷縷白煙,接著,草堆裡漸漸有火星鑽出,等薄冰往裡麵添了幾根乾燥的枯枝後,這點子火星就徹底演變成了熊熊烈火。
而廚娘的眼神也完成了一個由怨毒到驚恐的轉變。她的頭幾乎已經與脖子分離,相連處是一灘黑血,浸泡在血泊中的喉管不停地發出討饒的“嗬嗬”聲,配上周圍遮天蔽日的古木、愈發昏暗的日光,以及不斷下降的溫度,倒真有一種鬼片的質感。
受濕氣的影響,薄冰裸露在外的皮膚已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用粗些的樹枝做柄,點燃了幾根火把,接著便將剩下的火折子儘數扔到了廚娘身上——
就方才鑽木取火那麼一小會兒,他足足補了不下十次刀,可以想見這怪物的愈合能力有多強。如果他不能將這東西斬草除根,前麵捅了也是白捅。
所幸,火攻是有效的。
看著躍動的火苗將廚娘徹底吞噬,連半點灰塵都沒留下,薄冰微不可見地鬆了口氣——
總算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