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暈散去,池醉逐漸恢複了意識。
這次他能感覺到,自己並沒有變成什麼奇怪的形態,還是個成人——這令他多少有些欣慰,起碼遇到危險時不必像嬰兒那樣束手束腳,四肢乏力。
隻是……
隨著意識愈發清晰,為什麼他越來越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
心中大感不妙,池醉連忙睜眼,結果剛好對上一張堪稱陰間的臉。
“……”
好家夥,他離當場去世就差那麼點。
雖然知道神明遊戲裡的鬼物大都形容詭異、缺斤少兩,但長成這麼惡心的,他還是第一次見!
如果非要形容這玩意兒的長相,那就是河豚的身體上鋪著癩蛤/蟆的皮,魚鰭變成了蜥蜴的四肢,魚頭上則頂著一張人臉……
太瘮人了!
更彆說它連脖子都沒有,三角形的頭,或者說臉,竟直接與臃腫肥碩的、橢圓形的身體相連,就像兩個毫無瓜葛的幾何體,被人硬生生拚接到了一起。
而它的四肢又是那樣短,與身高沒有半點適配,還有那腆在龐大軀體上的肚子,倒真像一座起伏的人形山丘,大的過分。
站在池醉這個角度,還特彆不幸地,剛好能將蛤/蟆人棕黑皮膚上的疙瘩膿包看得一清二楚——
那些大小不一的膿包呈擠壓式排列,密密麻麻,間印著蛇皮似的花紋斑點,仿若一堆冒著毒氣的腐爛肉瘤,黃褐色的不明液體從中溢出,在蠕動的皮囊上遊走著,不斷發出可怕的惡臭。
但這頂多隻是視覺上的衝擊,更讓池醉覺得生無可戀的是,此時的他正一手搭著胖蛤/蟆的肩膀,一手握著對方短小的胳膊,跟它歡快地跳著交誼舞……
連空氣都安詳了幾秒……
他隻想靜靜。
看著麵前的胖蛤/蟆一臉陶醉地轉著圈圈,池醉艱難地深呼吸了無數次,再三再三告誡自己忍耐,這才勉強按捺下殺意,開始打量周邊環境。
顯然,他正處於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之中——
地麵由潔白的大理石鋪就,光滑平整,沒有一點兒瑕疵;插著九十九根蠟燭的枝形吊燈高高懸掛在宮殿中央,光線從四麵八方穿過透明的玻璃燈罩,更顯柔和、悠長;鋪著桌布、以鮮花裝點的長桌牢牢占據了宮殿兩端,上麵擺放著許多銀製圓盤,圓盤裡有各種各樣的美味食物,或許是剛出鍋的緣故,還冒著騰騰熱氣;長桌儘頭則是一個巨大的巧克力瀑布,瀑布邊放著不少冰鎮過的美酒,還有配套的玻璃杯……
除此之外,宮殿東南西北四側各有一根銅柱,最裡麵的那根銅柱後,一個訓練有素的樂隊正演奏著華麗的圓舞曲,大提琴、小提琴、豎琴、長笛……種種音色交織在一起,共同譜寫出一曲美妙的樂章。
但不論怎樣盛大,落在池醉眼裡,這些都顯得無比可笑。
因為宮殿中央的圓形舞池內,也就是他站著的地方,在裡麵跳舞的……
是一群跟他麵前這玩意兒長得一模一樣的蛤/蟆人!
——美與醜的對比如此鮮明,未免也太過諷刺。
池醉垂下頭,掩去眸中的沉思,卻恰恰在如鏡子般的大理石地麵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一個與旁人無異的蛤/蟆人!
他震驚片刻,隨即恢複成若無其事的樣子。
如果沒猜錯,這應該是一個提示,提示他必須在午夜12點前離開這座宮殿。
——童話中,‘灰姑娘’的魔法是有時限的,午夜十二點的第一次鐘聲過後,一切魔法都會失效,屆時,所有事物都將恢複成最本真的麵目。
其中自然也包括他這個異類。
試想,午夜十二點,一群跳舞跳得正起勁的蛤/蟆人裡突然冒出一個正常人,這個倒黴鬼會有怎樣的下場?
用膝蓋想都知道。
池醉反正不打算嘗試。
倒不是他打不過這些東西,而是對戰時難免被它們惡心到——誰知道那坑坑窪窪、布滿膿包的皮膚上會噴出什麼玩意兒來?
所以能智取就儘量智取,武力手段犯不著也不劃算。
而現在,池醉的目光落到宮殿牆上的大理石擺鐘處——23:50:00,秒針還往右“嘀嗒”了一下——這意味著他總共隻剩不到十分鐘的時間,非常緊迫。
可問題恰恰在於,他現在還不能甩開這個蛤/蟆人的手。
早在觀察宮殿時,池醉就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那就是舞池內沒有落單的人,所有跳舞的蛤/蟆人都成雙成對,反倒是舞池外圍有不少蛤/蟆人形單影隻。
放到現實世界中,這或許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但在神明遊戲裡,任何一個細節都有其隱含的深意。
池醉有理由猜測,舞池內或許存在著某種特殊限製,它要求所有踏足於此的人服從“雙數”規則。一旦有人落單,那人便會成為整個舞會的焦點,這樣做的後果不用多說。
想清楚其中利害之後,他要做的事就變得簡單起來——
找一個下家。
池醉深知,遊戲不會在明麵上給出死局,所以舞池中極可能有其他玩家存在。
換言之,破這個局需要兩人配合。
至於那人在哪兒……
池醉一邊邁著舞步,一邊不動聲色地朝其他方向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