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實原本想等這次醫院的報道結束之後,就接受聞老爺子屢次私下發來的邀請,陪聞景一起回聞家看看的。
如今看來,大概是沒機會了。
“哈哈哈哈……蘇小姐可真是想多了!”
那人的聲音再一次喚回蘇桐的意識。
她仰頭看向對方。
那人正好也低下頭來,眼神像是條吐著信子的毒蛇——
“我哪裡……敢動蘇小姐你呢?”
奸猾而冰冷粘膩。
蘇桐戒備地看著他,而後回以冷笑。
“你都把我綁在這兒、把Susan殺了,還說不敢?”
“先不說蘇小姐你和Susan的區彆,也不說蘇小姐讓我查了一下之後都有點害怕的背景……”
那人假意做出畏懼的神情,然後下一秒就貼近上來,獰笑著說:
“單就你竟然是King的女人這一點——我就不敢真動你半根手指啊。”
蘇桐表情一僵,繼而變得古怪:“你胡說八道什麼!”
“我胡說八道?我胡說八道???”
這人像是聽了個天大的笑話,拍著膝蓋站起身,衝著站了一排警戒著房間各個入口的彪形大漢們哈哈大笑——
“她竟然說我胡說八道?”
笑到一半這人猝然轉身,聲音全數收斂,神情也猙獰得像個瘋子——
“King幾個小時前剛給我打了電話,現在應該正馬不停蹄地往這兒趕……就他那像要殺人的語氣,蘇小姐還跟我裝什麼傻呢?”
“要不是他接了殺你的任務卻不肯動手——我哪裡還需要冒這天大的風險來C國?!”
“……”
蘇桐的瞳孔猛地一縮,“你說King要殺的是我?!”
她咬住下唇。
不是聞景,而是自己……難道這才是聞景當初死活要纏著跟自己回國的原因?
不等蘇桐想通,這人卻獰笑起來——
“我看他殺你是假、護你是真,要不然怎麼會放出話去,駭得整個圈內沒人敢再接我的任務——逼得我隻能自己來?!”
蘇桐越聽越糊塗了。
而她這副神情落到對方眼裡,顯然就隻是在裝糊塗而已。
“無論怎麼說,有你在我手裡——他就不敢做什麼了。”那男人又重歸笑容,隻是這次他看著蘇桐的眼神尤為獰惡。
蘇桐咬了咬牙,也撐起一個笑。
“既然King真如你所說的那麼可怕,你怎麼信任他會肯為了我以身犯險?——我跟他隻有一麵之緣而已!”
“我當然相信。”
這個男人緩緩躬身,眼神可怖。
“你不相信,是因為你不知道之前他因為你險些遇害而做出過什麼瘋狂的舉動。”
“……”
蘇桐痛恨著這種毫無頭緒的感覺,但卻又無力反抗。
她隻能拚命運轉著思維,試圖從這人的嘴裡找到突破口——
“你既然真的覺得我對他來說那麼重要,還敢這樣綁我?”
“……嗬,蘇小姐,我看你對King是真的一無所知。”
“他是一頭狼——爪尖都藏著毒液的獨狼!如果我沒有你這張牌攥在手裡,那我怎麼可能會放他來?!”
這人的目光在蘇桐的身上緩慢劃過,“所以蘇小姐也不必怕,我不會對你做出什麼——我可不想嘗試被一把刀懸在喉口、不知道哪一天就會突然刺下來的感覺。”
蘇桐正準備再說什麼,突然便聽見緊閉的房門被人敲響。
站在門邊的彪形大漢警惕地走過去,打開了一條縫。
外麵嘀嘀咕咕說了句什麼,那人點點頭,又關上門轉身走進來。
他到了蘇桐麵前的那人旁邊才停住。
“老板。”
“King來了。”
話音一落,蘇桐就見窗邊門邊警戒著的所有人,幾乎都本能地繃緊了身體。
一人之威竟能如斯麼?
蘇桐眉心愈發擰了起來。
她實在想不通,King到底為什麼會為了她來到這兒……當初一麵之緣,雖然那個莫名其妙的吻令她惱怒,但其後那句“再也不要出現在我的麵前”她也記憶深刻。
而這一切,又似乎和這人所說的King對她的感情截然相反。
蘇桐才不相信一個人會隻因為一個吻就對什麼人上心至此。
“讓他進來吧。”
站在蘇桐身前的這個白人似乎也有些情緒繃緊,臉上的笑容也不複如初。
兩分鐘後,在所有人嚴陣以待的注視下,一身黑衣黑帽黑色長褲,連手套、口罩、護目鏡都是純黑色的男人走了進來。
那軍靴的每一步落得極輕,丁點不聞,卻又像是狠狠地踩在每一個人的心尖上。
直到他兀地停住。
所有人本能地身形緊繃,更甚至有站在窗邊的因為精神過於緊張,在King站定的同時就下意識地直接從後腰拔出刀來。
“……放輕鬆。”
護目鏡後的那雙眼睛從進門開始就一瞬不瞬地盯在地上的女孩兒身上。
此時確定蘇桐確實無恙,那人緩緩抬頭,經過變聲器變音後的嘶啞磁性的電子聲震動著整個房間內的空氣。
所有人的心頭都繃緊了一根幾乎隨時要斷裂開的弦。
站在蘇桐麵前的白人最先反應過來。
他站起身笑著,目光卻冷:“我等你很久了……King。”
King的目光掠過那人,再一次落到蘇桐身上去。
下一刻,他邁開長腿走了過來。
蘇桐的目光驀然停滯。
不同於兩年前那個隻見過一麵的King給她的陌生印象。
此時此地走過來的這個男人,儘管渾身上下都包裹在黑色裡——但仍舊讓她無比地熟悉。
無比地、該死地熟悉。
蘇桐的指尖陡然攥緊了,幾乎要摳進掌心的軟肉裡。
她的眼眶突然紅了起來。
“……你滾!”
所有人都沒想到女孩兒會在這時出聲,有幾個離得近的幾乎要衝上來。
而蘇桐已經踉蹌著站起身,衝著男人喑啞了嗓子——
“你快滾——!我不用你——”
話音未落,她的身體被男人箭步上前摟進了懷裡。
“……!”
蘇桐的身形陡然僵滯在原地。
這個最熟悉不過的懷抱,打破了蘇桐最後一絲“他不是他”的希望。
“喲……King,我可建議你小心點——”那白人本能地往旁邊退開,目露警惕地看著男人的背影,同時他獰笑,“蘇小姐的身上,剛好被我裝了那麼一個微型炸|彈……體積雖然小,要這房間裡一半人的命卻足夠了。”
聽了這話,蘇桐身形微頓,抱住她的男人卻並不意外。
他緊緊地將女孩兒摟在懷裡,像是沒有聽到那個人的話。
這樣緊緊地抱了幾秒,許是覺著不足夠,男人抬手扯下了口罩和護目鏡直接甩到一旁。
餘人都怔住,目露不可置信地看著那道身影。
業界人儘皆知:
除了他的三個隊友,沒人見過King的長相。
而此刻,就在他們的麵前,那人猶如不設防、又好像已經全不在乎——
他抱緊了懷裡的女孩兒,用儘畢生的貪饜凶狠和小心翼翼,緩慢而又不容拒絕地吻去女孩兒不知何時濕了滿麵的眼淚。
“對不起……”
他們聽見扯掉了變聲器之後,那個男聲低沉微啞。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他每念一句便小心地吻她一下,“對不起……桐桐。”
“對不起……我來晚了。”
“……”
蘇桐試圖掙紮和推開的手,最終還是遲疑地攥到了男人的衣角上。
然後她微微咬住下唇,發了狠似的緊緊摟住了麵前的男人。
——
她沒有哪一刻、這樣把自己的自私和欲|望看得清楚明白。
她喜歡他、她愛他——她被童年扭曲過的感情與心理並不是讓她逃避愛、而是讓她無比自私甚至可怕地想要完完全全地獨占一個人。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這個人。
之前的推拒大概是她良知最後的掙紮吧?
而今,無論是天堂還是地獄,她想拉著這個人一起——既然這個人也是這樣想的話。
“……欸,我是真的不想叨擾兩位。”
煞風景的聲音就在此時打斷了蘇桐的思緒。
她身形微僵地攥著男人的衣服,下意識的反應卻是要擋到他的麵前去。
儘管場合不對、儘管此時心裡也是血海滔天,但聞景在看清女孩邁出那一步去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薄唇勾了起來。
而後他將人摟進懷裡,禁錮住了,才抬起眼。
深藍的瞳裡目光轉冷。
“……”
在這樣凶煞的目光下,那人忍不住笑容一僵。
然後他側過身笑起來——
“我確實很佩服King你這勇氣,為了一個……女人。”
他瞥了蘇桐一眼,轉回來。
“不過說實話——我更傾向於永絕後患、尤其是她作為最有可能成為指證人的知情者,而你——得罪了你,我可不想後半輩子都活在生怕自己有命睡覺、無命起床的恐懼裡!”
這人說著,慢慢向後退去,似乎想要離開爆炸範圍——
“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你們兩個人一次解決……這樣的話,我想就算那錄像還在,也沒人能找到它來威脅我了,不是嗎?”
蘇桐身形微僵,她仰頭看向聞景。
在那張輪廓深遂的麵龐上,她沒看到半點恐慌的情緒。
聞景低下頭安撫地看了女孩兒一眼,然後眼簾掀起,藍色的像是封了冰的瞳子望向那人。
“我有個更好的建議,你不想聽聽看?”
“……”
那人不為所動,隻笑著邊退身邊看兩人,目光裡有戒備與深藏的畏懼。
仿佛他才是被炸|彈牽製著的那個。
而聞景神情近乎睥睨。
須臾之後,望著對方,他咧嘴笑了,眼神森寒。
“抓住她就是抓著King的死穴。”
“King從未聽命於任何人。”
“這種感覺——你們真的不想試試嗎?”
“——!”
一直倒退著的白人步伐猛地停住。
他收起笑,表情近乎扭曲地盯著兩人的身影。
過了很久之後,他才咬著牙笑起來。
“當真?為了她,你能做到什麼?”
聞景笑得桀驁。
“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