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宴沒辯解什麼,匆匆整理好自己的儀容,向無定老祖請罪:“叫師尊見笑了。”
無定老祖說:“你將你的骸骨拱手讓人,這位桃小友卻不肯收,他不打算憑此奴役你或殺了你以絕後患,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莊宴垂眸道:“卿卿性情溫柔,最容易心軟,他對我如此,都是我咎由自取,傷透了他的心。”
“殺身之仇豈可輕恕?他對你已是留了幾分情麵在。”
這一點無定老祖倒是讚同,不過他是不在意的,笑著說道:“這也容易,我可以替你隨手抹去他的記憶,他不記得自己所見的未來,你們自然能重歸於好。”
“多謝師尊好意,但弟子不能這麼做。”
莊宴毫不猶豫地回絕了無定老祖的提議:“縱使我能蒙騙卿卿,卻騙不過我自己,我必須弄清楚到底是誰將這個未來告知給了卿卿,竟會讓他如此深信不疑。”
“也許是神夢山的莫道主。”無定老祖道,“他乃天下唯一的渡劫修士,可推算命數,知曉過去與未來的照影,桃小友的師尊與莫道主關係匪淺,莫道主會為他推算未來命數亦未嘗可知。”
莊宴沉思片刻,開口:“不知莫道主能否推算出未來我為何會殺死卿卿。”
“恐怕很難,但你不妨一試。”無定老祖說,“你自當前去神夢山尋找機緣。”
“是。”莊宴垂手道。
“嗯,還有一事,你可一並記在心裡,到時一起探明。”無定老祖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笑,“你可知我為何要跟隨你二人進入幻心塔?”
莊宴微微低頭:“弟子愚鈍,還請師尊示下。”
無定老祖說:“方才船隊降落至雲台時,桃小友也在,我一眼就注意到了他,隻因他的元神與肉身不甚貼合,這意味著他曾魂魄離體過。”
莊宴猛地抬起頭,眉眼間皆是驚色,無定老祖示意他稍安勿躁:“你放心,桃小友還是你認識的桃小友,他沒有遭人奪舍,隻是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令他的元神離開了他的身體。”
“至於更多的,我卻看不出來了,他的元神被什麼東西遮掩住了,隻因我修煉鬼道,乃鬼道之祖,專研元神,才能稍稍覺察出幾分端倪。”
莊宴靜默片刻,才乾澀地開口:“莫非卿卿魂魄離體正是與他所見的未來有關?難道他……”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無定老祖打斷了他:“你是想說桃小友的元神也許造訪過未來,亦或者他的元神正是自未來回歸?這不可能。”
“為何不可能?還請師尊明示。”
莊宴迫切地向無定老祖請教著,他確實急需得到一個否定的答案,如果真相是卿卿的元神曾親眼看到這個未來……他不敢繼續想下去。
“即便是莫道主也不可能逆轉時光,將一個人送到過去或未來。”
無定老祖說:“光陰流逝乃是天道命數,倒轉光陰便是逆行天命,唯有真仙才能做到,而改變天命後,真仙亦會身死道消,永劫不複,試問有哪個真仙會這麼做?”
“所以你且寬心,桃小友至多隻是看見了未來,但未來不是既定的天命,一切還為時未晚,你可以靠你自己改變。”
他這一番話可謂語重心長,莊宴向他叩拜行禮:“弟子謹記師尊教誨。”
“成敗與否全看你是不是能進神夢山了。”
淡淡的黑霧一陣飄蕩,似在點頭,最後對莊宴說:“好了,出去吧,明日就是大比,為師今日再教你一招真法。”
“是。”
莊宴轉身走向幻心塔的出頭,無定老祖離開前又打量了一番幻心塔,嘿然說道:“有意思,不愧是仙寶,我竟然感受到了真仙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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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卿離開幻心塔後,與裴宿二人一道回到了長庚殿,兩位道君並沒有過多打探桃卿與莊宴在塔中說了什麼,更沒有問他是不是收了莊宴的遺骸,隻是將他哄得開心了些,晚上睡覺前又陪了他一會。
這一晚桃卿是自己睡的,但他睡得不算好,反複夢到莊宴,先是他們過去的親密景象,最後是莊宴向他伸出手,將要抽離他的元神,終於將他驚醒過來。
“宴哥哥……!”
一聲驚叫,他喘息著地從床上坐了起來,被夢魘驚得滿頭是汗,守在屋外的金玉和翠舞連忙掌燈進來查看,又送上一杯溫熱的梨花甜露幫他壓驚。
見他喝了甜露後漸漸平靜下來,翠舞心疼地問:“郎君可需要喚來兩位道君陪您入睡?”
“不必了。”桃卿搖了搖頭,不想驚擾兩位道君,對她們笑著說道,“我無需人陪,你們也去睡吧,為我多留幾盞燭火便好了。”
兩人又多勸了他幾句,見他態度堅決,隻好擔憂地告退,卻不敢真的睡下,而是在外間聆聽著屋中的動靜。
桃卿盯著幔帳發了許久的呆,正打算從須彌戒指中取出安神丹服用,手背突然碰上了一團毛茸茸熱乎乎的東西。
他低頭一看,竟是一隻雪白的幼兔趴在他的身邊,湊過來蹭了蹭他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