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國公府,某處堂屋內。
丫鬟驚蟄端著一盞香茗走了進來,眸光瞧著端坐於黃花梨木交椅上的少年,道:“王爺,姑娘還要一會兒,您先喝口茶水潤潤嗓子。”
水溶接過香茗呷了起來,倒也沒說什麼。
先前帶著表妹警誡一番賈珍後,本打算回榮國公府花廳繼續聽戲兒,隻是表妹哭了幾回,粉膩的臉蛋兒上的妝容暗淡不少,要梳妝打扮一番。
女人嗎,愛美是天性,儀態妝容甚為重要。
原是想著自個先回去,但是表妹那一派可憐兮兮的說“表哥嫌棄她之類的”話兒,水溶又不好獨自離去,想著也就是打扮一番,便也隨了她的意思,在堂屋裡候著。
隻是,前世就有經驗,眼下還是吃了這虧,化了半晌,還不見動靜,若是先行離去,表妹又要哭哭唧唧,自憐自哀。
哎,他沒見過林妹妹哭過幾回,倒是表妹的淚珠跟不要錢似的,嘩啦啦的留個不停。
驚蟄侍立在一旁,眸光微微閃動,忽然道:“王爺,珍老爺的事情,奴婢替姑娘謝過王爺,以後少了珍老爺的糾纏,姑娘的日子也能好過一些。”
水溶聞言,並沒有在意一個丫鬟替小姐感謝的逾拒,畢竟她們兩人是主仆,亦是閨蜜,算是“副小姐”。
對於驚蟄言語中透露的意思,水溶也明白,畢竟任誰被公公糾纏,日子都不會好過。
沉吟一聲,水溶開口道:“驚蟄,你姑娘性子綿軟,受了什麼委屈隻知往肚裡咽,你作為畫兒的貼身丫鬟,要護好自家主子,不要有什麼顧忌。”
在水溶看來,隻要有老太妃在,甄家也是不輸於賈家的豪門大戶,若是甄畫態度強勢一些,賈珍即便心裡藏著齷齪,那也不敢逾拒。
然而甄畫一派柔柔弱弱的,讓人覺著好拿捏,就好似二妹妹迎春一般,針紮了也不知吭一聲,若是以三丫頭那爽朗豪氣的性子,豈會如此。
“甜心表妹”過於甜,那就是傻白甜了。
當然,這是水溶以為的,畢竟甄畫在他麵前的表現夙來溫柔乖巧。
驚蟄自然曉得自家姑娘的性子並不綿軟,但她又不傻,不會直言出來,忙點頭應道:“王爺,奴婢會的,隻是.”
說著,驚蟄眉宇間透著無奈,悵然道:“王爺,實不相瞞,自姑娘嫁進國公府,沒有一日是過的舒心的,姑爺又是個性格軟弱的,隻知頑樂,即便知曉珍老爺圖謀不軌,也從來不顧姑娘,傷透了姑娘的心,每每午夜時分,奴婢都瞧著姑娘偷偷抹眼淚哩。”
水溶聞言默然無語,封建社會等級階層分明,尤注意孝道,這被公公糾纏上,再加上作為丈夫的賈蓉頭頂青青草原卻視若無睹,以甄畫綿軟的性情,即便現在不會淪落,時間長了,怕也是心死沉淪了。
原著中賈珍“爬灰”,可卿未嘗就不是無可奈何。
其實細想一番,但凡賈蓉有些骨氣,“爬灰”的事情也不會發生,可卿也不會命喪天香樓。
隻能說,碰上這麼一對極品父子,這是女兒家的劫難,即便性情剛烈之人,最終也隻是一場悲劇罷了。
默然片刻,水溶叮囑道:“以後有什麼為難的事情,你讓人去北靜王府尋我。”
這個綿軟的甜心表妹,水溶不能坐視不理,心地深處想到表妹讓那個齷齪的老東西欺辱就直犯惡心。
驚蟄聞言柳眸一亮,應道:“是,奴婢曉得了。”
說罷,驚蟄眸光隱約瞧見側門外的異樣,轉而道:“王爺,其實姑娘心裡一直念著您,在夢中都會喊“表哥”。”
“驚蟄,胡沁些什麼。”
正此時,甄畫蓮步從側門走了進來,隻見其粉嫩的臉蛋兒漲的彤紅如霞,瑩潤的柳眸瞪著“胡沁”的驚蟄,眉宇間似嗔似惱。
麵上雖是嗔惱,仿若怪罪,實際上心中卻是連番誇讚,想著要賞賜些東西給好姊妹。
驚蟄俏皮的吐了吐香舌,道:“姑娘,奴婢去給您準備茶水。”
說著,驚蟄便蓮步退下,路過甄畫身旁之時,隱晦的打了一個眼色:“話題奴婢可是引出來了,接下來就看姑娘你自個了。”
水溶目光落在甄畫的身上,一席青裙罩紫衫,眉目如畫,緋紅如霞的臉頰,恍若四月桃花,那盤起發髻,讓麗人少了幾分稚氣,多了幾許成熟的韻味,比以往更具誘惑,眉間刺上一朵小巧玲瓏的紅梅花,猶如二龍戲珠,竟是顯得格外嫵媚動人,
“砰砰..”,來自少婦的誘惑,讓水溶心兒起伏不定,糟糕,這是心動的感覺。
驚蟄之言,他也聽明白了,無非就是表妹癡心於他,隻是事已至此,說再多也無用,故而水溶隻能裝聾作啞,壓下心中悸動,起身岔開話題道:“表妹,眼下我警誡了賈珍一番,想來不會再來糾纏你了,往後過好你的日子即可。”
甄畫見少年顧左而言他,婉約的眉宇間透著黯然之色,驚蟄都把話兒挑明了,表哥就不願意給她一個正麵回應,沒有表哥的日子,豈能好了去?
原本以為表哥對她沒有情意,但是今日表哥不惜與賈珍鬨翻也要霸道護她,讓甄畫明白表哥心裡是有她的,那佇立於身前的偉岸背影牢牢的刻在她的心中,沉迷而不可自拔,她知道若是錯過這一回,往後就沒這機會了,故而借添妝把表哥哄來。
眼下,她隻想放縱一回,宣泄對表哥的愛意。
她是一個女兒家,沒有項羽的自負,今兒個的“鴻門宴”,表哥不留下些什麼,斷無脫身的可能。
抿了抿粉唇,甄畫抬眸看向少年,眼眶似有霧水,語氣擔憂道:“表哥,以後公公若是還動手動腳的,我該怎麼辦?”
水溶聞言挑了挑眉,冷笑道:“他若是還敢動手動腳,我不會輕饒了他。”
北靜王府的權威還是在的,賈珍不得不顧慮,即便賊心不死,也不可能頂風作案,也就是說起碼近段時間會相安無事。
至於以後賈珍沒有以後了。
其實在與元春成親以後,水溶就已經思慮過了,賈家一門雙公,其在軍隊的威信不同凡響,而北靜王府同樣是軍勳,兩家結為姻親,在軍隊的影響力除卻在外駐軍以外,最關鍵的便是京營也有涉及,勢力盤根錯節,猶如參天大樹。
天子多疑,永康帝不可能不注意這點,所以當初水溶與元春在宮中初遇之時才會引起永康帝的警覺,隻是水溶表現的人畜不害,故而才讓永康帝放鬆警惕。
然而人不是一成不變的,眼下永康帝是信任水溶不錯,待時日一長,猜忌心便會遏製不住,十有八九會打壓北靜王府。
作為北靜王府親家的賈家,其內部齷齪橫生,到處都是把柄,與其以後讓永康帝借此打壓,不若由自己壯士斷腕,二公裡麵必要舍棄一家,一來自斷臂膀,二來讓賈家受此重挫,以此警醒。
榮國公府是他的親家,不好多動,而寧國公府則是隔了一層,兩者擇一,根本就不需考慮。
而且舍棄寧國公府,亦能將寧國公府忠實的舊部聚攏於榮國公府,還能讓沒有主心骨的賈家更加依賴他,一舉兩得的,於北靜王府更有益處。
原本覺著北靜王府與賈家結親時日尚早,不合時宜,眼下既然出了這檔子事兒,那就趁早舍了寧國公府。
當然,要想舍了堂堂國公府,一些欺男霸女的小事情傷不了筋骨,必須要一棍子打翻來,故而此事需得好好籌謀。
這些事情是隱秘之事,即便是枕邊人的元春都尚未透漏過一分,更彆說甜心表妹。
甄畫不知水溶早有對付寧國公府的心思,滿心以為她的表哥會一直護著她,芳心甜蜜不已,瑩潤的明眸泛著感動的淚水,蓮步近前,撲在少年懷中輕輕抽泣道:“謝謝表哥,若不是表哥的話,我都不知如何是好。”
在寧國公府這段時日雖然不長,然而卻讓甄畫記憶猶新,宛若身處地獄牢籠,表哥的溫情,恍如溫煦的陽光,滋潤著麗人漸顯陰寒的內心,也讓甄畫更加下定決心。
攻陷表哥第一招,“我見猶憐”,讓表哥心軟而舍不得拒絕。
水溶見狀蹙了蹙眉,這侄兒媳婦又撲在叔叔懷裡哭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怎麼著她了,有心提醒避諱,然而見表妹哭了起來,曉得她是在發泄心中的委屈,索性也就由她了。
純粹是安慰,彆無他想。
默然片刻,水溶輕撫著麗人顫動的玉背,溫聲道:“好了,不要哭了,再哭先前的妝容都白添了。”
本來就是因為把妝容哭花了才來添的,眼下還哭,豈不是白添了一回。
甄畫察覺到少年的輕撫,心中欣然不已,她發現隻要自個一哭,表哥就舍不得拒絕於她,這就是“我見猶憐”的魅力。
隻見麗人揚著嬌俏、柔媚的臉蛋兒,長長的眼睫噙著委屈的淚珠兒,清澈明亮的雙眸動情的看著少年,吳儂軟語道:“表哥,你真好。”
攻陷表哥第二招,“含情脈脈”,讓表哥明白她的心意。
水溶聞言輕挑眉頭,這是給他發好人卡?
垂眸而望,瞧著揚著俏臉的麗人,顫動的眼睫猶如蝴蝶輕舞,引人入勝,玉容精致,膚白勝雪,微微張開一絲的紅唇泛著晶瑩的光澤,那恍若梔子的清香撲鼻而來,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