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皇宮,演武場內,一隊披甲的士兵端著火銃,以標準的動作姿勢和挺拔的身形跪姿射擊,旋即絲毫不拖泥帶水的後撤,熟練的填藥裝彈,而另一隊則緊隨其後,一時之間,演武場內槍響不斷。
高台之上,一席杏黃明袍的永康帝注視著這一幕,眸光深沉,清聲問道:“小十六,這就是你先前向朕討要軍匠弄出來的火銃?”
皇帝嗎,就是要有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以防被臣子察明心思。
水溶聞言移步近前,應道:“正是,皇兄覺得如何?”
沒錯,先前水溶討要軍匠,目的就是為了改良火器,眼下火銃已然有了成效,便請永康帝一觀,畢竟火器若無天子允可,水溶即便是都督也無可奈何。
永康帝並未作答,冷峻的雙眸之中隱隱透著幾許新奇,吩咐道:“拿上來瞧瞧。”
水溶聞言了然,這是感興趣了,畢竟這批新火銃本就是精品,還特意準備的戰術,就是為了在天子麵前演示,故而他也不多言,示意一番,作為親衛首領的馮紫英便恭恭敬敬的捧著了火銃,由內監接過,獻於天子。
永康帝接過火槍仔細打量一番,眉宇間透著幾分疑慮,開口問道:“這火銃沒有火繩,如何能射擊?”
雖是貴為天子,但永康帝對於火器還是知曉一二,手中這杆火銃與原先的火繩槍相差不大,但是卻無火繩。
在他的思想中,火器依舊是要點火才能響,有些超出認知了。
水溶聞言回答道:“皇兄,火銃擊錘的鉗口上夾了一塊火石,如果需要射擊時,就扣引扳機,在彈簧的作用下,將火石重重地打在火門邊上,冒出火星,引燃火藥,便能射擊。”
這就是燧發槍,水溶特意指定要尋“火石”替代火繩,軍匠們有了方向,比漫無目的的研發強上百倍,在大腦運轉之下,經過日以夜繼的研究,終於是研製而出,這在大乾朝內是跨時代的進步。
永康帝雖是一知半解,不過他明白是這個“火石”取代了火繩的作用,他知曉火繩槍遇見風雨天氣點不著火,便形同廢鐵,眼下倒是解決這個困難。
而且水溶展示的分段射擊又解決了裝填彈藥的空隙,保持密集的火力,無疑是提升了火銃的戰鬥力。
永康帝明白火器的便利,畢竟訓練弓箭手需要長期練習和發達的胸背肌肉,而火槍隻需要會裝彈就行,人員儲備上就相差甚遠。
相較而言,這新火器瞧著不錯,有搞頭。
一側,一席蟒袍的永王眸中閃過一抹精光,他先前本來隻是“例行”去中軍都督府送公文,正巧遇上水溶請父皇禦覽新式火銃,抱著彆樣的心思一並來此,眼下見父皇貌似頗感興趣,心中便起了心思。
永康帝夙來喜行不於色,習慣性的看了一眼忠順王,問道:“八弟,你覺得如何。”
忠順王一直細細觀察,大致心裡也有數,開口道:“皇兄,臣弟覺著新火銃甚好,若是大乾軍隊裝備上,定然能如虎添翼,隻是臣弟發現有幾杆火器瞎火。”
說到此處,忠順王便不再多說,這拿來請天子禦覽的,定然是千挑萬選,然而即便如此,仍有幾杆不能擊發,若是推及下去,瞎火的問題就更為嚴重。
直白的說,那不就是打水溶的臉,畢竟他們都瞧的出來水溶對火器極為感興趣。
永康帝聽後蹙了蹙眉,先前他隻注意新奇的火銃,並未在意其他,眼下由忠順王提及後,才想起確有其事。
同時,永康帝也明白忠順王的意思,一時之間興致減少些許。
水溶聞言亦是了然,目光不由的看了看忠順王,他這位“堂兄”觀察很敏銳,一下就發現了其中的弊端,於是水溶也不隱瞞的直言道:“皇兄,火銃內嵌的“火石”不夠穩定,確實難以引燃火藥,以至於偶爾出現瞎火的情況,不過火繩槍也有這點問題,相較而言,新式火器無需點燃火繩,隻需重新扣動扳機即可,便捷不少。”
工藝上的問題,這點水溶也沒有辦法,畢竟這是時代的限製,隻能慢慢研發。
永康帝與忠順王聽後並未多言,畢竟這不需火繩的火銃已然是一大利器,若是沒有缺點,那就是神器了。
沉吟一聲,永康帝開口道:“造價幾何。”
目前而言,新火器的成效殊為不錯,可以取代眼下火器營的火繩槍,然而最為關鍵的便是造價問題,若是過高,無疑是給本就不富裕的國庫雪上加霜。
水溶應道:“約莫六兩。”
永康帝聞言沉默不語,一般而言,火繩槍的造價大抵也就是四兩,而這新式火銃幾乎貴了一半,這若是推及下去,國庫的負擔就愈發重了。
水溶見狀亦是了然,永康帝之所以猶豫,那是考慮到國庫的問題,無米難為巧婦之炊,這沒錢的話,什麼都是空話。
不過水溶對此早有對策,拱手道:“皇兄,其實新式火銃也不需全部推及,先製造出一批送往邊關,試試效用再論其他。”
眼下最為重要的是讓永康帝明白火器的重要性,畢竟未來的天下,那是要靠火器,隻有引起重視,火器的研究才能得到健康的發展。
落後就要挨打,這一點水溶深以為然。
永康帝聞言,平靜的目光看向水溶,心中不由的計較起來。
對於這些“奇淫技巧”,永康帝也並不是很在意,隻是瞧著水溶甚為上心,一時也覺得不好言辭拒絕。
若是說推及全軍,他不會答應,但是製造一批的話未嘗不可,正好邊關之處多有摩擦,送一些新式火銃過去試試效用也好。
思及此處,永康帝目光看水溶,笑道:“小十六言之有理,那此事朕就交給你了。”
水溶聞言眉頭一挑,當即拒絕道:“皇兄,臣弟隻負責張嘴,身體力行的事情就不要交給臣弟了,讓忠順堂兄去做吧,他正適合,實在不行,讓哪個大臣去督辦也就是了。”
雖說製造火器是“兵仗局”的事情,然而又不僅僅隻和一個部門有關,戶部、兵部也多有牽扯,這統籌下來也是件麻煩事兒。
麻煩事兒,能躲就躲,他可不想費心費力,有這空閒的時間,不如回家陪媳婦,而且以他的身份而言,沒必要在朝堂上竄下跳的,若不是想讓永康帝明白火器的重要性,他才不會多此一舉。
忠順王:“.”
“皇兄,臣弟戶部公務繁忙,怕是分身無術。”
本來事情就多,還要給他加一份差事,十六弟這不是坑他,反正他先把事情挑明來,讓永康帝吩咐其他人去做,左右不是一件大事。
這時,永王頗有些按捺不住,出列恭敬道:“兒臣願意為父皇分憂。”
對於久彆朝堂的永王而言,任何一個機會都不能放過,他現在需要的就是政績,蒼蠅在小也是肉。
況且此事是父皇欽定,且又是十六叔重視之事,簡直就是一舉兩得之事。
永康帝垂眸瞧了一眼永王,麵容依舊平井無波,轉而又看向水溶,詢問道:“小十六,你以為櫟兒如何?”
永王聞言心中一頓,他沒想到父皇居然會詢問起十六叔,此刻他心中希望十六叔能為他說兩句好話,不說什麼英姿不凡,有天人之姿,好歹也說個才華橫溢。
如此一來,他才好在父皇麵前出頭。
水溶心中警惕起來,這詢問的是這件差事還是其他?他覺得永康帝另有所指,隻是他從來沒有與永王有過多牽扯,實在是這小子死皮賴臉的,和他沒半毛錢關係。
且不說永康帝態度如何,水溶必須先要回應,隻是此事確實不好回應,若是說其不堪重任,頗有貶低皇嗣之嫌,在永康帝麵前也有欲蓋彌彰之意,可若是可堪重任,又有站隊之嫌。
說到底,多疑的天子不好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