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國公府。
簪纓寶車上,甄畫攙扶著尤氏下了馬車,斜陽映照之下,容色晶瑩如玉,如新月生暈,環姿豔逸。
其旁,尤氏豔麗的臉蛋兒明豔動人,柔情綽態、媚於語言,美豔不可方物。
一對婆媳言笑晏晏的沿著廊簷而行,同樣的豔麗,瞧著不像是婆媳,倒像是姊妹。
忽地,寧國公府的管家賴二走了過來,恭敬行禮道:“太太,蓉大奶奶安。”
“溶大奶奶”,好名頭。
甄畫芳心蕩漾,眸光看向低眉垂首的寧國公府大管家,心思微轉,怕是來者不善。
尤氏見賴二討好的神情,芳心有些許異樣。
這賴二在寧國公府裡仗著資曆拿大,一群小輩恭稱“賴爺爺”,府裡除了老爺以外,誰人都不放在眼裡,她這個沒有背景的太太亦是如此,如今卻帶著恭敬的態度,當真是恍如隔夢。
話說如此,但尤氏也明白賴二恭敬的原由,無非就是因為她這個甄家兒媳為她撐腰罷了,若是單獨一人……
果不其然,甄畫秉持著“孝順”兒媳的態度,神色淡然的看著賴二,清冷道:“賴管家有何事。”
寧國公府的老爺甄畫都不放在眼裡,何況是區區一個管家,彆看他資曆老,敢招惹她,照樣扇他臉。
賴二自是知曉這位蓉大奶奶是他得罪不起的人兒,佝僂著身子道:“回大奶奶的話,是老爺讓老奴請太太去一趟。”
甄畫柳眉微蹙,冷道:“喊“溶”大奶奶。”
賴二聞言麵色一怔,心中疑惑起來,這兩者有何差彆?
雖不知曉其中緣由,賴二還是恭稱“蓉”大奶奶,讓甄畫眉眼舒緩起來。
一側的尤氏豔麗如三月桃花的臉蛋兒泛著皙白。
老爺尋她何事,尤氏心中明了,早在去清虛觀之前,賈珍這老醃貨便打著讓她以長姐的名義帶兩位妹妹回國公府,隻是現在任務並未完成,以賈珍那性子,怕是不好交代。
不由地,尤氏美眸落在甄畫身上,眉宇間透著一股憂愁。
自甄畫入府,她與作為兒媳的甄畫相處融洽,處處都為她考慮,以至於下意識的倚靠這位兒媳。
這羞於見人的事兒,麵對自個這個好兒媳,倒也沒瞞著她,也是想讓甄畫幫著出主意。
甄畫見狀心中了然,拍了拍尤氏潔白的素手,以示安撫,眸光轉而看向賴二,淡淡道:“知道了,我會陪著太太去見老爺。”
賴二聞言心中一頓,抬眸小心的瞧了一眼容色清冷的甄畫,小心翼翼道:“大奶奶,老爺隻請了太太……”
話音剛落,甄畫美眸閃過一抹厲色,喝道:“我乃是國公府的“溶”大奶奶,與太太一同去見老爺有何不妥,再多嘴,仔細揭了你的皮。”
聲色厲荏的,與平常在水溶麵前溫婉乖巧判若兩人,渾身上下散發的冷冽氣息,讓尤氏都有些湛然。
到底是金陵甄家的女兒,比起她這個小門小戶的,氣勢磅礴,令人敬畏,她若是有這氣魄,何至於在府裡毫無威信。
隻是尤氏也明白,甄畫有氣魄的根由在於其背景,而尤氏自個有什麼?還不是仰人鼻息。
賴二麵色難看,他在國公府裡素來頤氣指使,便是賈蓉都待他客客氣氣的,眼前這個蓉大奶奶實在是太囂張了。
然而賴二能坐穩寧國公府的大管家,自不是莽撞之輩,國公府雖比甄家地位高,但眼前這位奶奶背後還有北靜王爺,猶記得那日北靜王爺帶著蓉大奶奶興師問罪,自家老爺也吃了大虧,是他得罪不起的人兒。
話雖如此,但老爺的吩咐……沉吟少許,賴二還是小心道:“老爺畢竟是蓉大奶奶的公公,您還是得敬著才是。”
長幼有序,兒媳應當孝敬公公,而不是違背公公的意願,這越界了。
甄畫聞言麵色一冷,心頭湧上一股怒火,什麼狗屁公公,就賈珍那東西也配?
彆說甄畫沒有公公,即便是有,那也是大明宮的那位。
怎得,提及此事是想威脅她,惡心她還來不及。
越想越氣的甄畫喝道:“來人,掌嘴。”
自己送上門來,正好拿來立威。
話罷,自有小廝上前捉著賴二,而賴二麵色一寒,見掙脫不開,看著捉他的小廝,怒道:“放肆,我可是國公府的大管家,你們快放開我。”
自打與賈珍鬨翻,甄畫隨行的人都是甄家的人,隻會聽甄畫的話,沒有人會管你是什麼大管家的身份,當即就怒扇起來,見賴二滿嘴渾話,便塞住他的嘴扇起來。
國公府的管家又如何,姑娘吩咐下來,照扇不誤,不聽姑娘話兒的人,全都被趕了出去,他們可不想被掃地出門。
甄畫冷冷的看著這一幕,眸光瞥見尤氏麵色煞白,似是擔驚受怕,心下微微有些不喜。
到底是個小門小戶的,沒見過世麵,堂堂國公府的太太,連個管家也收拾不了,若不是她在國公府沒有人脈,需借著國公府太太的身份掌握中饋,甄畫也不會討好於尤氏。
不過尤氏的性子軟也好,方便她拿捏。
抿了抿粉唇,甄畫淺淺一笑,凝眸看向尤氏,輕聲道:“太太,咱們走吧。”
尤氏心中一頓,豔麗的臉蛋兒上見著擔憂,這鬨的動靜太大了些。
晶瑩的耳畔間傳來猶如炒豆一般的耳光聲,讓尤氏靜不下心來,輕聲道:“畫兒,賴管家到底是老爺信重的管家,還是收斂些為好。”
甄畫聞言不以為意,巧笑嫣然道:“您是當家太太,那賴二不過是個管家,世上哪有管家教主子做事的道理,奴大欺主,以前就是您太過良善,才讓他們這些人都騎在您脖子上來,不好好懲治一番,如何樹立威信。”
尤氏聞言美眸閃過一抹亮彩,這番話當真是說到她的心坎裡去了,想她一個當家太太,在國公府裡卻無半點威信,其中苦楚何人可知。
抿了抿粉唇,尤氏輕聲道:“你是大門大戶裡出來的姑娘,這些事兒你比我明了,也罷,聽你的吧。”
話說的體貼入微,不過尤氏心裡也有小九九,甄畫出身顯赫,難得的是對她這個婆婆殊為敬重,正好借助甄畫在國公府裡樹立威信。
隻是老爺那兒……且先看看情況。
兩人行至花廳,見賈珍老神在外的坐在黃花梨木的交椅上,近前行禮。
便是甄畫心中不喜,該有的禮節還是要保持,這是大門大戶恪守的禮儀。
賈珍見尤氏與甄畫一並而入,心神微微一怔,不過目光落在身嬌體柔的甄畫身上,目光熾熱。
這好兒媳,也不知何時才能讓她儘心侍奉一回。
甄畫察覺到那惡心人的目光,美眸寒芒一閃,甩了甩繡帕,冷冷道:“尤家兩位姐姐已然被表哥收入王府,老爺若是想盛情款待兩位姐姐,就勞煩老爺下拜貼相邀。”
此刻甄畫也不廢話,單刀直入,揭穿這醃?玩意齷齪的心思。
尤氏聞言心驚肉跳的,美眸瞧瞧的打量著賈珍的神色,見其麵色沉了下來,豔麗的臉蛋兒泛著皙白。
抿了抿粉唇,尤氏怯弱道:“老爺,妹妹們都是王府的人,妾身也沒有法子。”
這話尤氏說的不錯,王爵之家,豈是你想進就進,想出就出的,從尤氏姐妹進入王府,她們就已經是王府的人,彆說是尤氏這個姐姐,就是她們的老娘尤老娘來了也無用。
賈珍聞言麵色鐵青,抬手怒拍幾案,手勁將幾案上的茶盞震落,目光深然的看向尤氏。
他是聽明白了,尤氏把事情說給甄畫聽了,如若不然,甄畫怎會知曉自己的心思。
現下,這婆媳一唱一和的,倒指責起他來,好得很的。
心頭有火的賈珍喝道:“哼,還不是你這無知蠢婦,王府是什麼地方,是你能隨意塞人的。”
好好的兩個如花似玉的姑娘有去無回,豈能不讓窮奢極欲的賈珍肉疼,那可是自己的小姨子。
尤氏尚且來不及說什麼,甄畫先一步站了出來,冷笑道:“北靜王府何等錦繡繁華,兩位姐姐有此造化乃是天大的福氣,到老爺嘴裡像是什麼龍潭虎穴,老爺倒是仔細說說北靜王府是什麼地方,來日我也好與表哥念叨念叨。”
賈珍聞言嘴角一抽,腹部似有陣痛之意。
甄畫見狀嗤之以鼻,這就是個欺軟怕硬的主,便繼續道:“太太乃是正兒八經的國公府主母,連北靜太妃都多有讚歎,豈又是老爺口中的無知蠢婦,難不成老爺是覺得自己的眼光比北靜太妃還要高不曾。”
維護婆母,是作為兒媳應做之事。
一番話下來,北靜王府兩個地位最為崇高的人都扯了出來,讓賈珍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