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釧兒疼的嘶了一聲,唇角微微一抽,看著金釧兒離去的背影,心下膩歪,不就是問了一句,不說就不說,乾嘛還打她,這個親姐姐,真就是怪異。
湖心亭,小橋人家。
中秋賞月,自是要選取便宜之所,這小橋人家四麵通透,依山傍水,正是賞月的好去處,故而中秋宴會設在此處。
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王府的中饋,若是元春不在,素來都是探春負責、可卿從旁協助,現在多了一個寶釵,水溶一行人去宮中赴宴後,王府宴會的事情便是她們操辦的。
軒敞的大堂內,地下鋪著拜毯錦褥,四處簷角吊著羊角大燈,燭火通明,堂下擺放齊全的交椅,茶幾桌椅上擺著各色瓜果杏仁,茶水點心,一一俱全,北靜太妃、可卿、探春、寶釵、尤氏姐妹、湘雲皆在裡麵久候,可謂是月明燈彩,人氣香煙,晶豔氤氳,不可形狀。
傅秋芳立在堂下,將水溶交待的事兒稟明,靜候北靜太妃的訓示。
北靜太妃倚坐在羅漢床上,垂眸看著傅秋芳,瑩潤的杏眸閃過一抹異樣,芳心直啐不已。
什麼不勝酒力,哄誰呢,怕不是那猴兒借酒鬨事,兩口子躲起來膩歪了,也好,省得起什麼壞心思。
輕咳一聲,北靜太妃擺了擺手,凝眸看向探春,輕聲道:“三丫頭,先讓戲班子上來唱兩出,咱們等等吧。”
哎,每每都是她這個做母親的給他遮掩,心真累。
探春聞言應了一聲,便讓戲班上台,一時之間,銅鑼鼓鉦齊鳴,熱熱鬨鬨的吹打起來,轉眼便過了兩場。
湘雲一身喜慶,落座在交椅上,素手撐在桌案上,捧著略顯嬰兒肥的臉蛋兒,晃著一雙短小繡著小花苞的鴛鴦紅繡花鞋,清澈的眸子看著台上的戲曲,眉眼間透著無趣,輕聲抱怨道:“都看膩了,姐夫和大姐姐怎麼還沒來。”
王府的戲班是當初迎春及笄時甄畫所送的十二官,初始還覺得新鮮,聽多了也就無趣,一群人都等著水溶與元春主持賞月,等的花兒都快謝了。
身側的寶釵聞言,溫婉笑道:“不是說宮宴吃酒吃多了,將歇片刻,想來待會便來了。”
隻是話雖如此,然而寶釵瑩潤的杏眸時不時的朝著屋外看去,心中隱隱擔憂著水溶,這不勝酒力的連中秋家宴都拖遝不至,可見不可小覷,也不知姐夫如何。
探春瞧見了寶釵的擔憂,英眸微微揚起,低聲道:“先是中秋大宴,然後又是皇室家宴,姐夫連吃兩場,難免不勝酒力,有大姐姐照料,你也不用擔心。”
兩場宴席,再加上水溶身份尊貴,敬酒的人不知凡幾,多吃了幾杯也正常。
寶釵被探春揭破了心思,豐潤的臉蛋兒微微一熱,輕點頷首道:“我曉得,就是怕誤了時辰。”
探春聞言,英眸凝視寶釵,這蹩腳的借口,哄誰呢。
此刻探春心下不覺好笑,她們原本就是姊妹,現下關係更為親近,像如今這般,時常聚在一塊有說話頑鬨的人,閒情逸致的,倒也不覺無趣。
至於所謂的醋歪,探春本就是陪嫁,醋歪也輪不到她醋味,況且她性情爽朗,更做不出什麼醋歪的事情來。
不過探春也不多言,畢竟不光是寶釵,她心裡也有些擔憂,隻是表現的不那般明顯。
正此時,水溶與元春攜手而至,讓眾人的眸光一亮,隻見溫潤少年緩步近前,作揖道:“孩兒來遲了,還請母親恕罪。”
北靜太妃柳眉微微揚起,明眸落在元春那豐澤的臉蛋兒上,其眉眼間綺麗流轉,一瞧便知是得了滋潤的人,芳心深處莫名湧上一絲淡不可察的酸意,輕哼道:“還知道來。”
心虛的元春垂著螓首,玉頰微微一熱,心中嗔怪起身側的少年,若不是他,自個豈能落了埋怨。
水溶心中有數,錯開話題道:“時候不早了,還是先祭拜吧。”
北靜太妃聞言輕輕頜首,祭拜月神,這是習俗,一群人等著這猴兒便是為此,於是也不多言,與水溶一塊領著人盥手上香,於月台焚香祭拜。
待祭拜過罷,水溶落座在羅漢床的另一側,目光環視的台下的探春幾人分列而坐,雙目微轉,忽而偏眸看著嬌媚的北靜太妃,建議道:“母親,既是中秋團圓,索性圍在一塊坐,氣氛也熱鬨些。”
北靜太妃聞言,心下頗覺有理,應道:“也罷,隨你。”
分列而坐是規矩,但這猴兒何曾是個愛講規矩的人兒。
水溶聞言不再多言,便吩咐起丫鬟婆子收拾起來,將圍屏撤去,幾席並而為一,擦桌整果,更杯洗箸,陳設一番。
一行人團團圍繞而坐,氣氛漸顯熱鬨,湘雲被北靜太妃拉著坐在一塊,揚著略顯嬰兒肥的小臉蛋兒,明亮的雙眸見著幾分關切,問道:“姐夫,可還吃得了酒?”
水溶聞言心中頗感欣慰,先前他可是說不勝酒力才拖遝至此,眼下湘雲有此言,可見是上了心的,也沒有白疼這個乾妹妹。
笑了笑,水溶唇角噙著一抹笑意,揶揄道:“莫不是雲丫頭要替姐夫吃酒,那敢情好,待會要吃酒的時候,你們儘管尋雲丫頭便是,不必尋我。”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掩嘴一笑,幾雙瑩潤的眸子紛紛落在湘雲身上,眉宇間儘是瞧好戲的作派。
湘雲小臉蛋兒漲的彤紅,雙眸瞪大的看向水溶,她瞧出來了,姐夫這就是在戲弄她,羞惱的湘雲齜牙咧嘴的,露出兩顆虎牙,奶凶奶凶的。
輕哼一聲,湘雲拍了拍小荷才露尖尖角的蓓蕊,一派豪爽道:“吃就吃,本姑娘來者不拒。”
不就是吃酒,有什麼大不了的。
北靜太妃瞧著湘雲一派的灑脫,襯著那張鼓囊囊的小臉蛋兒,隻覺可愛,將人攬在懷中,揉著湘雲的小腦袋,眉眼開笑道:“你這丫頭,你哥哥與你開玩笑了,還當真了去,真真是個蠢丫頭。”
雖是斥責的話,但其中的關切之情不予言表,可見是真喜歡。
湘雲縮在北靜太妃的懷中,莫名的悸動湧上心頭,隻覺暖意流淌,眸中漸顯水霧。
然而湘雲素來灑脫,自是不會學黛玉那般抹眼淚,揚著稚嫩的臉蛋兒,粉唇微微撅了起來,道:“還不是哥哥欺負人。”
水溶察覺到湘雲的異樣,心中亦是了然,湘雲自幼父母雙亡,叔嬸待她也不好,在加上史家經濟拮據,堂堂的侯門小姐卻沒有過上貴族小姐的生活,這種經曆,心性大抵都是不健康的,然而湘雲卻生性豁達樂觀,恣意瀟灑,將苦澀掩埋心底,不示於人,其中苦楚隻有自個知曉。
眼下得了個真心疼愛她的乾娘和乾哥哥,自是心緒難定。
輕笑一聲,水溶開口道:“那今兒個你做主,想怎麼玩便怎麼玩,全當哥哥賠罪可好。”
湘雲聞言明眸一亮,抬眸瞧了一眼北靜太妃,見其輕輕頜首,一張小臉蛋兒恍若綻放的芍藥花,活潑俏皮,笑盈盈道:“那好,今兒個中秋團圓,咱們要好好的玩一玩,尋個簡單爽利的,嗯不若拇戰好了。”
水溶聞言心下一頓,還真就是簡單爽利,符合湘雲的脾性,而且不僅如此,圍坐的幾人之中,水溶與北靜太妃尚且不論,元春、寶釵、探春、湘雲皆是才華橫溢的女兒家,雅致的不成問題,但可卿差了幾許,尤氏姐妹更是上不得台。
不得不說,簡單爽利的拇戰適合眼下的場景,大家都有參與感,不至於尷尬。
水溶應承了湘雲,自是不會食言,一行人玩起了拇戰,觥籌交盞的,好不熱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