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都督府。
水溶手中端著香茗呷了一口,凝眸看著堂下的賈政,溫和的詢問道:“嶽丈,家裡的事情可還妥當?”
說起來,近段時間裡,賈家的事情確實不少,先是寧國公府被褫爵,隨後又是榮國公府裡抄刁奴的事兒,真就是多事之秋。
一門兩公的賈家如今剩下榮國公府,威勢大不如前,賈政心中有幾許欷?,應道:“尚可,有勞王爺掛懷。”
水溶也聽出了賈政言語間的異樣,不過也能理解,其為人本就迂腐,最重臉麵,而現下的賈家都快成京城的笑話了,賈政自然不會好受。
剜肉補瘡,不剜去那些“壞肉”,賈家怕是依舊逃脫不了白茫茫的一片。
呷了一口香茗,水溶轉而說道:“此番請嶽丈過來,小婿是有要事相商,福建漳州月港會設立海關司,專職月港海貿事宜,小婿思來相處,想請嶽丈去主持大局。”
鴛鴦是個懂事的丫頭,王爺既然看中,得想個法子勸勸老太太,送到元春身邊,既添了一份助力,又襯了王爺的心意,何樂而不為呢!
計較起來,鴛鴦這份品性,真真是愈發令人欣賞。
賈母見狀樂了樂,指著鳳姐兒啐道:“你這鳳丫頭,哪兒都有你的事兒。”
寒暄一陣,眾人紛紛落座下來,王夫人看著眼前這個滿意的好女婿,眉眼帶笑的問道:“王爺今兒個怎麼得閒過來了。”
甄畫聞言心中甜蜜,豐潤的臉蛋兒浮上一抹紅暈,抬著泛著晶瑩的明眸看向少年,輕抿著粉唇,軟膩道:“日思夜想哩。”
不大一會兒,甄畫見少年躺在她身後,心兒顫動,抿唇道:“表哥,畫兒近來腰兒有些酸,表哥可得仔細些。”
有時候,你隻要稍稍表露出一些心思,下麵的人自然就知道該如何去做,犯不著打直球的落人臉麵。
水溶這會兒也回過味了,凝眸看著一臉悲切的鴛鴦,心下了然,這是要鬨“鴛鴦女誓絕鴛鴦偶”了。
無非就是收稅,事情上了手也就熟稔起來,況且還有一個精明的傅試在旁,水溶並不擔心,甚至於語氣上還帶上幾許打趣的意味來。
嗯,心裡有了陰影。
之所以讓賈政去任職,一來是提拔自己這個嶽丈,二來是水溶對於海貿的重視程度,非心腹級彆的人不可。
甄畫心兒一顫,瑩潤的明眸含情的看向少年,吳儂軟語的聲音中見著雀躍,說道:“表哥,你來了。”
賈母見水溶如此有心安排,隻覺欣慰不已,頷首道:“王爺有心了,倒是政兒要外放一兩年,老身竟有些舍不得了。”
水溶開口道:“過來扶著些畫兒。”
沉吟一聲,水溶忽而道:“驚蟄,進來。”
開放月港的事情板上釘釘,設立海關司統籌是理所應當之事。
甄畫屋裡。
咬了咬粉唇,驚蟄緩步近前。
賈政到來,眾人並未有多在意,關鍵是王爺來訪,這就讓賈母、王夫人眼前一亮,紛紛起身相迎。
見此情形,賈母豈能不知鴛鴦所說不假,當即氣得渾身亂顫,大罵道:“我通共剩了這麼一個可靠的人,他們還要來算計!”
瞧見水溶與賈政舉步而入,賈母當即便見禮起來,言辭間頗為恭敬。
此時,賈母麵色已然沉了下來,質問道:“真有這樣沒有天理良心的事。”
水溶見狀,快步上前,和聲道:“老太太不必多禮,倒顯得本王是外人似的。”
賈母瞧了尤氏一眼,倒也沒說什麼,畢竟尤氏說的理由也讓人無法反駁了去。
賈母聽見水溶打趣的話語,不禁樂了樂,說道:“哦這倒是老身的不是了,這樣,若是王爺瞧的上眼,瞧中哪個,老身也不要了,與了王爺去。”
懷著身子的人兒乏力,這會子的甄畫隆著小腹倚在軟塌之上,有些昏昏欲睡的,眉眼間儘是慵懶之色。
如若不然,當初水溶推薦鳳姐兒重新掌權之時,她也不會默認了去。
近段時間來,賈家就沒安穩過,儘讓人看笑話,實話實說,真真是心累。
更何況,自打迎春她們常去王府頑樂,連李紈都跟了去,府裡顯得愈發寂寞,多幾個人嬉鬨的,府裡也熱鬨些,不至於冷清。
呃.正好趁這個機會,順帶去見見孩子他娘,挺著個大肚子的,也不容易,可不得好好關懷,梳理梳理。
水溶移步近前,伸手拉過甄畫的纖纖玉手,語氣溫和道:“過來看看畫兒,不知畫兒可有想著表哥?”
寧國公府褫爵後,留下祖宗祠堂一小塊地,給尤氏、甄畫等女眷住著,傳了出去,未免有苛待的嫌隙。
水溶倒也不隱瞞,直言道:“朝廷要在福建漳州另立一司,小婿覺著嶽丈大人能力卓然,足以勝任,便想著舉薦嶽丈。”
鳳姐兒那雙狹長的鳳眸微微轉動,心下微微輕顫起來:“這位爺好端端的來國公府作甚,莫不是又要鬨什麼幺蛾子。”
好家夥的,逼人逼到她身邊來了,這是沒把她放在眼裡啊!
賈政聽出了水溶言語中的打趣,老臉不由的微微一熱,這話說的,他這麼一個年近半百的人,還做不得家裡的主兒?
輕咳一聲,賈政湛然道:“國家大事,豈能由婦孺所阻,王爺請放心,下官回去後定然會支會一聲。”
甄畫玉頰粉嫩,垂眸瞧著伏在自個身上的少年,眉眼間透著一絲嗔怪,這人,每回都要搶著吃上兩口,就這般的貪吃?
不過甄畫倒也沒說什麼,原就是兩人偷偷摸摸的,能得一時之歡已然足夠,總好過獨守空房,故而每時每刻都不能浪費了去。
這話賈政說的不錯,沒有政績履曆,高居廟堂也不會有人服氣,而他隻有任職都督府斷事官的履曆,並沒有什麼競爭力。
當然,賈母也就是抱怨一兩句,雖心裡不舍,但她也不是不明事理。
正說著呢,屋外便傳來一陣聲響,隻見鴛鴦拉著金文翔媳婦,徑直到賈母跟前跪下,這一幕,讓眾人有些麵麵相覷起來。
默然幾許,水溶雙目中閃過一抹異樣的光芒,忽而道:“正好,待會小婿與嶽丈同行,正好給老太君、嶽母請安問好。”
賈母聞言,回來神來笑道:“可見我是老糊塗了,王爺彆笑話老身,你這個嶽母她極孝順老身,不像我那大太太一味怕老爺,婆婆跟前不過應景兒,可是委屈了她。”
賈母聽後,心下愈發滿意,她雖然對鳳姐兒的行為頗有微詞,可到底是最為孝順的孫媳,哪裡又真舍得。
水溶點了點螓首,自家媳婦自家能不知道,元春的確是溫良的性子,事事以夫君為主,彆說甩臉子什麼的,就是水溶當麵甩她幾鞭,都是“軟糯”的受著。
屋外守著的驚蟄聽見聲響,垂著螓首走了進來,聲音中帶著幾許顫抖,道:“王爺有什麼吩咐?”
“海關司的職責主要是收取稅收,以嶽丈的能力足以擔任,難不成嶽丈大人懷疑小婿的眼光?”
這是鬨什麼幺蛾子哩。
她是知道姑娘與王爺的事兒,故而從王爺進了屋,便打發了守在外麵的丫鬟婆子,自個親自放風。
思及此處,賈母心中怒火愈盛,瞥了一眼身側的王夫人,冷聲道:“你們原來都是哄我的,外頭孝敬,暗地裡盤算我,有好東西也來要,有好人也來要,剩了這麼個毛丫頭,見我待她好了,你們自然氣不過,弄開了她,好擺弄我!”
水溶聞言笑而不語,他知道王夫人並未參與此事,顯然是受到賈母的遷怒,委屈的嶽母被當麵啐臉,做女婿的難道置若罔聞?
賈母緩過勁來,蒼老的麵容透著幾許疲憊之色,歎氣道:“鬨出這麼個事來,讓王爺見笑了。”
若不是賈政是他嶽丈,水溶都不需與他相商,直接下令即可。
他倒是有直接開口討要鴛鴦的意思,隻是現下這種情況,討要起來,打了賈赦的臉麵,倒是讓鴛鴦難做人了。
原就是念著甄畫這時候多愁善感的,故而特意排憂解難,水溶倒也沒有忸怩,便攀上了一對兒酥翹。
“老太太,二太太,二老爺和王爺過來了。”這時,外間婆子忽然稟道。
王夫人見賈母牽扯到她頭上來了,也不敢多言,忙站起來聽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