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靜王府,鳳儀庭。
軒敞的廳堂之內,元春倚坐在軟塌之上,一頭秀鬱青絲挽起美人髻,豐潤的玉頰上現著恬然之態,纖纖素手輕輕撫著平坦的小腹,神情愜意無比。
麗人第一回有孕,並無什麼經驗可言,為確保萬一,早早便讓太醫院的女醫館住在北靜王府,每日不間斷的診脈調養。
此刻元春感受著並無異常肚子,隱約間有一種奇妙的感覺,一顆芳心滿是甜蜜和欣喜,眉眼間柔情似水。
這時,一襲藕合色的裙裳,穿著青緞掐牙背心的鴛鴦捧著果盤走了進來,輕聲道:“王妃,吃些新鮮的果子吧!”
元春凝眸看了一眼鴛鴦,璀璨的星眸微微閃動,笑道:“鴛鴦,你才剛來,有什麼不懂的地方,便向抱琴請教便是。”
今日,鴛鴦忽然背著包袱來了王府,元春心下一怔,看了書信,才知曉這是祖母特意將人送來照料她的。
雖說元春早年便離開了國公府,不過鴛鴦是自小就跟著賈母的,故而元春尚在國公府之時,也與鴛鴦有過交集。
對於鴛鴦,元春也是心裡有數的,辦事仔細周到,是祖母身邊最倚重之人,祖母舍得將人送來,可見祖母對她的疼愛,心裡暖呼呼的。
鴛鴦應了一聲,將果盤擺在幾案上,轉而道:“王妃,這些果子都是酸的,您嘗嘗。”
元春聞言心下一動,伸手拿過一顆放在唇中品嘗起來,那一股子酸味,頓時讓元春擠眉弄眼起來,但心裡卻覺得十分的舒暢。
酸兒辣女的,她喜歡吃酸的,自個肚子裡的定然是兒子。
抿了抿粉唇,元春看著鴛鴦笑道:“不錯,你倒是有心了。”
鴛鴦笑了笑,應道:“原就是奴婢應該做的事兒,王妃折煞奴婢了。”
元春笑而不語,鴛鴦的懂分寸、細心周到讓她甚為滿意,璀璨的星眸微轉之際,忽地伸手抬了抬鴛鴦的下頜,凝視著鴛鴦那張俏麗的臉蛋兒,細細打量起來。
鴛鴦:“.”
王妃挑她下巴作甚,這幅場景,怎麼好似調戲一般,隱隱有幾許熟悉之感。
鴛鴦被元春突兀的動作心下怔了怔,臉頰有些微微發熱,抿了抿粉唇,羞澀道:“王妃,怎麼了?”
元春瞧著鴛鴦嬌羞的模樣,並沒有回她的話,素手輕撫著麗人俏麗的臉蛋兒,隻覺一片柔軟,唇角含笑,說道:“小時候見著你在祖母身邊跟著,那時就是個美人胚子,現在大了,生得是愈發的清麗,也怪道王爺另眼相看。”
其實鴛鴦的容貌在王府裡並不算出色,不說抱琴、傅秋芳、晴雯、香菱那幾個,便是金釧兒、玉釧兒兩姐妹也比她強上一許。
隻是鴛鴦這一股子清麗,讓人賞心悅目,尤其是麗人那豐腴的身姿.
自家夫君最是喜愛,想來這也是夫君看上鴛鴦的原由之一。
鴛鴦聞言嬌軀一顫,芳心頓時湧上一抹惶恐,王妃這話說的,莫不是在興師問罪?
隻要是涉及到了後宅,便是如元春這般寬善大度的人,也免不了俗。
思及此處,鴛鴦雙手絞著一塊兒,忙不跌的道:“王妃說笑了,奴婢是什麼位份的人兒,哪裡受得起王爺的另眼相看。”
瞧著麗人一派的緊張,元春心下不覺好笑,怪道夫君那般喜歡作弄人,看著確實彆有一番風味。
笑了笑,元春解釋道:“你不用緊張,我又不會怪罪你。”
鴛鴦聞言,提著的心並沒有放下,要是真如元春所言並不怪罪,沒來由的怎會弄出這麼一遭來。
想來這是在警誡自己。
抿了抿粉唇,鴛鴦垂著螓首,表態道:“奴婢就是個伺候人的丫頭,什麼怪罪不怪罪的,王妃可彆打趣奴婢了。”
誠如鴛鴦所言,她就是個伺候人的丫鬟,以元春的身份地位而言,想要處置她輕而易舉,犯不著客氣。
此話,也是鴛鴦在表明自己的態度。
元春自是明白鴛鴦話中的意思,璀璨的星眸微微眯了起來,拉著麗人的手兒,輕聲:“看你緊張的,好了,不逗你了。”
鴛鴦聞言心下一怔,揚著螓首看向元春,柳葉細眉下的眉眼帶著幾許疑惑之色。
逗她?這是什麼意思?
元春見狀,也不在打趣,拉著麗人的素手,語氣親和道:“眼下我有了身子,不能伺候王爺,王爺既然看中了你,這也是你的福氣。”
說著,元春眉眼帶笑的看著鴛鴦,聲音中帶著幾許莫名的意味,悠悠道:“能不能爬上王爺的床,就看你的本事了。”
其實對於賈母將鴛鴦送來的用意,除卻書信上所言的照料她以外,元春也明白暗藏的意思。
畢竟水溶當初誇讚鴛鴦的話還猶言在耳,這時候將人送來,不就是因為自己有了身子,故而讓鴛鴦過來幫襯的。
大門大戶之間,主母有孕期間,多是讓身邊的丫鬟替代,這種事情常見的很。
鴛鴦聽著元春這般老辣的言語,美眸微微瞪圓,俏麗的臉蛋兒漲紅了起來,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如何回話。
原本素來端莊持重的元春,現在怎麼能將“爬床”說得這般雲淡風輕,甚至於神情中帶著幾許戲謔,就好像好像當初自家那嫂子勸她嫁給大老爺似的。
元春瞧見鴛鴦錯愕的神色,心下亦是了然,笑了笑,語氣輕鬆道:“怎麼了,還害羞了,女兒家的遲早有這麼一遭,等你經曆多了,也就能以平常心處之了。”
這話元春說的不錯,若是擱在以前,這等老辣的話兒自然說不出口來,可現下經過某人的熏陶.見多識廣的,這點小場麵算得了什麼。
想來等鴛鴦在王府裡待久了,亦是會落落大方起來。
鴛鴦芳心一震,俏麗的臉蛋兒浮上一層玫紅,垂著螓首,默然不語起來。
這話讓她怎麼接,難不成真如王妃所言,爬上王爺的床不成.
元春見鴛鴦羞的說不出話來,輕笑一聲後,說道:“我與你說這番話,是想著讓你不用拘束,你記在心裡即可。”
鴛鴦聞言心中了然,王妃這番話兒,其實就是暗示王妃並不善妒,給自己吃一顆定心丸。
當然,鴛鴦也明白元春寬善的緣由,那就是讓她幫著栓著王爺,以免王爺貪圖新鮮,去外麵招蜂引蝶。
正此時,水溶走了進來,目光凝視著鴛鴦,心下微微一愕:“鴛鴦怎麼在這?莫不是賈母那邊有什麼事兒?”
對於鴛鴦來王府辦差這點小事,水溶還並不清楚。
不過水溶須臾間便回過心神,目光看著倚臥在軟塌上的元春,眉眼溫和,輕聲道:“元春。”
當著大房的麵,若是將注意力分散,豈不是沒事找事。
自少年進得廳內,元春的心神便被吸引過去,自然是察覺到了少年那一閃而逝的錯愕,璀璨的星眸眯了眯,柔聲道:“王爺,您怎麼來了。”
水溶移步近前,落座在鴛鴦垂著螓首搬來的錦墩上,伸手拉著麗人的素手,輕聲道:“過來看看你。”
懷孕的女人最是敏感,水溶要是不常過來安慰一二,怕是要胡思亂想。
元春聞言,芳心湧上一抹甜蜜,揚著那張豐潤的臉蛋兒看向少年,眉眼間波光流轉,輕輕柔柔道:“妾身身子不適,又不能服侍王爺,王爺倒不必如此。”
水溶凝視著麗人溫婉的玉容,目光微微一閃,笑道:“元春此言有理,那本王下回就不過來了。”
“你”
元春玉容一怔,璀璨的星眉微微立了起來,芳心羞惱。
她不過是說句客套話兒,誰承想少年居然還順著杆子往上爬,分明就是來氣她的。
貝齒輕咬著粉唇,元春星眸泛著點點潤意,輕聲哼道:“您是當家的,事兒還不是您說了算,愛來不來。”
水溶瞧著麗人委屈的神色,心下不覺好笑,伸手捏了捏麗人的臉蛋兒,笑道:“與你開個玩笑,你當是當真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