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靜王府,花廳內。
孫紹祖一身武官袍服,正襟危坐在黃花楠木椅子上,炯炯有神的眉目時不時的望向廳外,心中帶著幾許期盼。
也不知怎得,北靜王爺忽然召見於他,這讓孫紹祖驚喜的同時,又感到幾許疑惑、忐忑。
按理來說,他與北靜王爺並無交集,思來想去,要能與王爺扯上乾係的話,惟有與榮國公府的牽扯。
外間有言,王爺與王妃相敬如賓,愛屋及烏之下,常邀請國公府的小姐們來王府遊玩,甚為疼愛。
若果真如他所想,那位庶出的賈家二小姐,可就不同一般了啊!
正此時,孫紹祖聽見外麵的腳步聲,心下一緊,忙從交椅上起身,目光看向屋門,便見華貴的少年舉步而來,上前恭敬道:“下官孫紹祖拜見王爺。”
水溶視若無睹,徑直落座在主位上,才打量起廳下的“中山狼”,隻見其相貌魁梧,體格健壯,光從麵上來看,倒是有那麼幾分英武之氣。
然而知人知麵不知心,這孫紹祖驕奢淫逸、好賭酗酒,脾氣上來了,便是連媳婦都打。
原著中迎春便多受磋磨,回國公府之際,身上都帶著傷,可見其惡劣的品性,白瞎了這一份英武。
水溶神色淡然,注視著廳下的孫紹祖,冷聲道:“你就是大同府的孫紹祖。”
孫紹祖心下一跳,忙不迭的恭敬道:“下官正是,不知王爺召見下官,有何吩咐,下官洗耳恭聽。”
北靜王爺素來情形謙和,怎得現下這語氣見著幾分冷意,他剛上京不久,也沒有得罪北靜王府啊!
水溶看著孫紹祖的目光凝了凝,冷笑道:“倒也沒什麼吩咐,就是聽說榮國公府的賈赦為二丫頭定了一門親事,故而召來瞧瞧,看看到底是什麼品性的人兒,竟讓他相中。”
二丫頭.這就是那位二小姐了,也是與他定親的那位。
一般而言,丫頭的稱呼隻有那種親近的長輩才會有,以北靜王爺的態度來看,那位二小姐定然是受王爺喜愛。
如若不然,也不會為此特意召見於他。
思及此處,孫紹祖隻覺一條康莊大道正在腳下,心中狂喜不已。
原先他對於賈赦借銀子不還的無恥行為嗤之以鼻,更氣憤那賈赦拿一個庶出的姑娘抵了五千兩銀子的債。
所謂庶出的姑娘,明麵上是小姐,可實際上她們也就是比婢女高一級而已,不會受重視,在許多大家族裡,庶出的更是比婢女還不如。
一個庶出的姑娘值五千兩,有這五千兩,都可以買十幾個水靈的丫頭了,這讓孫紹祖惱火好一段時間,隻是麵對其國公府的身份,無奈隻好接受。
好在隻是續弦,倒也沒丟臉麵。
可眼下有王爺的重視,與那位二小姐定下親事,對自己是百利而無一害,那五千兩若是能與北靜王府搭上關係,真就是物超所值啊!
孫紹祖壓下心中的激動,躊躇幾許,恭聲道:“回王爺,下官素來仰慕榮國公府,此番能得大老爺相中,實乃孫家之福,下官有幸迎娶二姑娘,定然視若珍寶,斷不會委屈二姑娘。”
迎娶榮國公府的二姑娘誌在必行,大不了就多花銀子,一定要和北靜王府搭上關係。
“嗬”
水溶輕笑一聲,垂眸凝視著孫紹祖,清秀的雙眸中閃過一抹厲色,擲地有聲道:“明白與你說了,本王不同意這門親事。”
誠然孫紹祖信誓旦旦,相信他此時也能做到,但前提是北靜王府和國公府並沒有衰敗,一旦有了頹勢,這孫紹祖定然反噬。
所謂“子係中山狼,得誌便猖狂”,你以為這是假的?
隻是迎春的親事畢竟是由做父母的賈赦所定,名正言順,他若無故橫插一腳,倒顯得針對於賈赦,落了其顏麵。
倒不是怕賈赦,而是沒必要。
反觀孫紹祖,其在水溶麵前也就是一個小人物,無足輕重,從他這邊著手,最是便捷,亦是最為適宜。
“這”
孫紹祖聞言心下一怔,略顯粗獷的麵容浮上一層不自然之色,一時之間倒不知說什麼好。
沒想到王爺此番召見,居然是不同意這門親事,那他的康莊大道怎麼辦!
水溶見孫紹祖遲疑起來,當即眉頭一挑,輕哼一聲,冷聲道:“怎麼,你還有非分之想,本王告訴你,二丫頭雖是庶女,但也是國公府的小姐,自小錦衣玉食,矜貴的很,豈能做人續弦。”
孫紹祖聞言心下一驚,麵皮不由的煞白起來,彆看少年隻言續弦,但他孫家遠在大同府,王爺這邊既然知道續弦的事兒,想來是調查過他。
這麼說來自個好賭酗酒,王爺也是知曉!
孫紹祖越想越是膽戰心驚,他明白此番王爺其中定然是有警告的意思,讓孫紹祖都不禁有放棄之意。
得罪北靜王府,那是嫌自己命長。
隻是想著靠那二姑娘能搭上北靜王府,孫家便能借此光耀門楣,一時之間又舍不得,忍不住的恭聲道:“王爺,二姑娘雖未續弦,但下官保證,若下官有幸迎娶二姑娘,定然以禮相待,孫家大小事宜皆由二姑娘做主。”
水溶目光森然,凝眸看了一眼孫紹祖,雙眸閃爍著一抹精芒,擺手道:“你很好,下去吧!”
嗬.這孫紹祖與迎春見都沒見過,卻擺出一副情深義重的態度,他看重的不是迎春這個人,而是其背後的靠山。
狗屁的諾言,他會相信?
給他機會他不要,這人啊,就是要撞了南牆才知道厲害。
孫紹祖麵色煞白,忙跪了下來,說道:“下官聽王爺的差遣,這就去與賈老爺言明,絕不敢再對二姑娘有非分之想。”
雖然少年說他很好,但這語氣,分明是不善的語氣,這會要真如少年所言回去了,十有八九是大難臨頭。
堂堂一個掌權王爺,想要對付他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甚至都不需北靜王府出麵,底下的人便能整死他。
水溶垂眸看著跪伏在地的孫紹祖,冷哼一聲,還算這家夥有點子聰明,如若不然.
孫紹祖聽見這一聲冷哼,心下微微一怔,看來果真如他所想,此時後背隱隱被汗水打濕,竟有一種劫後餘生之感。
心中計較片刻,孫紹祖頭抵在地麵上,顫顫巍巍道:“王爺,下官這就去拜訪國公府。”
比起身家性命來,一門親事無足輕重。
“等等。”
水溶看著孫紹祖瑟縮的告退,忽地出聲喊住了。
孫紹祖心下一驚,心中愈發懊惱其先前試一試的心思,以至於引得少年不滿,自個真真是被迷了心智。
有心退縮,然而少年喊住了他,孫紹祖也不敢視若罔聞,忙不迭的又跪伏在地,恭敬道:“王爺有何吩咐。”
水溶目光閃了閃,問道:“聽說現下你在兵部候缺題升。”
孫紹祖:“.”
莫不是因為自己的識相,故而王爺有獎賞不成?
思及此處,孫紹祖心中帶著幾許希冀,恭敬道:“回王爺的話,下官的確是在兵部候缺題升,隻是兵部尚未有空缺,仍未有安排。”
水溶聞言了然,六部之中,候缺歸候缺,但有沒有位置填補,還得另說,一些好的位置,基本都是在內部消化,若無背景,一般而言都是賦閒在家,即便是得了個位置,那也是沒有實權的閒差。
官場如此,除非你有本事,很顯然,孫紹祖不在其列。
沉吟一聲,水溶目光閃過一抹精芒,說道:“山東那邊正在試行新法,此事陛下十分看重,你若有意,本王安排你去山東任職,若表現的好,回京之日,自有你的好處。”
孫紹祖聞言心下一愣,麵上的不自然更深了幾許。
雖說他上京不久,可新法之事也聽說過幾句,其阻礙了大多數人的利益,若想要試行成功,其中的艱辛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