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儀庭。
裡廂之內,元春倚坐在繡榻上,那原本蒼白的臉頰因著這幾日的滋補,氣色明顯好了許多,恢複了以往的豐麗。
麗人凝眸看著榻邊坐著的水溶,隻見少年手中捏著湯匙勻了勻玉碗中的燕窩粥,那眉宇間的溫情讓麗人芳心顫動,粲然的星眸盈盈,隻覺甜蜜不已。
抿了抿粉唇,元春輕聲道:“夫君,妾身這兒不打緊的,您還是處理公務去吧!”
在麗人心中,能享受到丈夫的溫情,自然是欣然的,然而作為一家主母,她有勸戒夫君之責,心中便是不舍也必須持身守正。
水溶聞言不以為意,舀了一勺遞到麗人嫣紅的唇瓣邊,說道:“無妨,這幾日我休沐,專門來陪陪你。”
媳婦給他生了一對龍鳳胎,這麼高興的喜事,水溶休沐幾天算得了什麼,反正都督府裡一切如常,缺他一個也不影響什麼。
元春美眸閃了閃,倒也沒說什麼,湊上前吃了起來,豐麗的臉蛋兒上,笑意明媚。
水溶見狀默然不語,心底裡透著一股心虛。
其實水溶此番如此鄭重,還有另外一點,那就是元春生產的時候,水溶可是光顧著自個品茶論道去了,可不得補償。
沉吟一聲,水溶說道:“等過兩天,我吧焱兒和晗兒從母親那兒抱回來,孩子還是要有母親在旁好一些。”
自打元春孩子出生以後,作為母親的元春卻沒見過幾回孩子,這是因為被北靜太妃給抱了回去,美其名曰怕孩子吵鬨,影響到元春的休養。
哼,這點小心思,當他們這些人不知道,真這麼喜歡孩子,自個生一個不就是了,他又不是不會給她。
元春聞言,星眸微微一動,默然幾許後,嫣然淺笑道:“那也不急,還是先讓母親照料兩日吧吧。”
事實上,元春心中還是樂於見到北靜太妃對於孩子的喜歡,故而即便心中有些掛念,也得壓下去。
一來自個確實需要靜養,二來讓孩子與祖母親近,何樂而不為。
說罷,元春便主動岔開話題道:“夫君,寶妹妹心情不大好,得閒的時候您去寬慰寬慰妹妹才是。”
水溶:“.”
這大婦的風範,真不知道讓水溶說什麼好。
沉吟一聲,水溶開口道:“寶妹妹怎麼了,可是瞧著娘子生了一對龍鳳胎,羨慕了吧。”
對於寶釵心情不大好,水溶並不大清楚,可結合元春生育這一件事情來看,估摸著是羨慕了,也想生哩。
元春那粲然的星眸白了少年一眼,輕聲啐道:“夫君想讓誰生就生,您這話說的,倒顯得妾身小氣了去。”
彆以為她不知道,水溶這玩笑的話語,實際上就是給寶釵定性,順帶也是在試探她對其他人生兒育女的態度。
她生了一對龍鳳胎,旁的也就不再計較,為王府開枝散葉的,理所應當。
這會兒,她倒是希望寶釵能懷上,其他例如探春、尤氏姐妹以及秦可卿都可以。
水溶被元春點破,神色如常,伸手捏了捏麗人那豐潤的臉蛋兒,笑著說道:“娘子是王府的主母,孩子的事兒為夫可不得征詢你的意見。”
以往他會拿元春尚未生育的事兒去敷衍可卿等人,然而這借口不能再用了,同時可卿等人心中還會因此急迫,央求著他恩澤。
鑒於此,水溶這會兒也得考慮,讓合適的人延綿子嗣才是。
不過正如水溶所言,他必須要考慮到元春這個主母的態度,他的後宅之所以如此和諧,最大的原因便是在於夫妻尊重,一旦打破這個平衡,怕是後宅就不安寧了。
元春嗔怪一聲,倒也不在意,抿了粉唇,聲音中帶著幾許嬌俏,說道:“不過夫君這回可冤枉寶妹妹了,寶妹妹心情不好,那是因為薛家的事兒。”
“哦薛家出了什麼事?”
原以為是生孩子的事情,卻沒想到另有乾坤,這倒是激起水溶幾許好奇心,似是嗅到了不一樣的氣息。
薛家是北靜王府罩著的,誰會主動招惹,還是那混不吝的薛蟠又鬨出什麼事情來。
元春也不隱瞞,豐潤的玉頰浮上一抹不自然,歎氣道:“還不是蟠哥兒他,成親的時候倒是夫妻和睦,沒多久便又暴露出了本性,成日的不著家在外吃酒聽曲,那夏家的媳婦不是好相與的,忍了兩日就受不住,當場就發起火來,連姨媽去勸和時,都被啐了兩句,鬨的不得安寧哩。”
說起這事來,元春心中也有些唏噓,爺們成親的時候那是恩愛相加,可新鮮勁一過,就故態萌發,喜歡采集野花。
當初她自個嫁進王府的時候,其實心中也是忐忑不已,好在成親兩年,夫妻情誼不減,現在更甚一炮雙響,更是沒什麼好擔心的。
當然,采集野花的事兒夫君沒少乾,但對比起那些連家都拋諸腦後的不知好了多少倍兒,故而元春對此基本上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水溶聞言心下了然,那夏金桂本就不是什麼好脾性的人,早先水溶便提醒過,隻是薛姨媽看重了夏家的財產,鬼迷心竅罷了。
“清官難斷家務事,咱們也彆瞎摻和,晚些時候我便去勸勸寶丫頭。”
彆人家的事,彆瞎操心,那夏金桂再怎麼鬨,不過也就是後宅裡的門道,出不得岔子,便隨薛家自個去處理。
元春聞言輕點頷首,她原就沒打算摻和,要不是因為寶釵,她也不會多這嘴兒。
“王爺、王妃,二太太、璉二奶奶、珠大奶奶她們來了。”正在此時,金釧兒走了進來,輕聲稟道。
水溶聞言手兒一頓,清秀的眉宇下,雙目微微一動。
王夫人來王府看望元春他並不在意,畢竟賈家那邊早就下過帖子,隻是沒想到鳳姐兒和李紈她們兩個人也來了,這是鬨啥哩。
元春心中歡喜,倒是沒注意到水溶的異樣,忙吩咐金釧兒去將人請進來。
沒一會兒,察覺到腳步聲靠近,作為女婿的水溶起身相迎,待王夫人走了進來,便拱手道:“嶽母大人。”
王夫人瞧見水溶,雙目微亮,目光落在那放在幾案上的玉碗,頓時心下了然,以王爺對女兒這般的疼愛,還有什麼可擔心的,果真就是自個的好女婿啊!
水溶餘光瞥了一眼緊隨其後的李紈與鳳姐兒,目光微微一動,招呼道:“兩位嫂子也來了。”
李紈美眸微怔,旋即垂下螓首,素手不自覺的絞著絲帕,妍麗的玉顏浮上幾抹不自然,而鳳姐兒那兩彎吊梢眉微微立了起來,狹長的鳳眸凝視著少年,心中是既羞又惱,五味雜陳。
怎得這冤家也在!
王夫人不以為意說道:“王爺,鳳丫頭和珠兒媳婦是陪著我過來看望大丫頭。”
“哦兩位嫂子有心了。”水溶麵容湛然,似是意有所指一般。
李紈抬眸看了少年一眼,對上少年那笑意流轉的雙眸,芳心微顫,纖纖素手攥了攥繡帕,輕聲道:“太太,兒媳先去看看蘭哥兒。”
與少年待在一塊兒,總覺得心裡不爽利,還是離開為好。
王夫人:“.”
剛說陪她來看元春的,轉頭便被打臉,這會兒要不是場合不對,王夫人都恨不得啐李紈一兩句。
水溶沉吟一聲,輕聲道:“嶽母大人,女婿就不打擾你們母女說體己話,珠大嫂子既然要去看蘭哥兒,那本王順帶引路吧!”
王夫人聞言,看向水溶的目光愈發的欣然起來,瞧瞧咱這女婿多麼的善解人意,每每都會給她們母女留私人空間,而且還主動的引路,真真是大乾朝第一好女婿啊!
“那就有勞王爺了。”王夫人輕笑著應道,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李紈嬌軀顫動,兩彎長長的眼睫下,那雙晶瑩的明眸微微瞪圓了來,有一種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的感覺,芳心隻覺苦澀。
早知如此,她多什麼嘴啊,讓王爺先走不好嘛!
水溶點了點頭,凝眸看著低眉垂眼的李紈,說道:“珠大嫂子,那咱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