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舌戰群諫(三)(1 / 2)

“這……呃……”

劉元瑜猶豫半晌終是沒能答不上,他故作憤慨道:“此等策論放在曆朝曆代,皆是重中之重,趙正言要我倉促間做出回答,這分明就是強人所難!”

趙暘冷哼一聲道:“我也不求你麵麵俱到,提一個建議總有吧?”

“呃……”劉元瑜為之語塞。

見此,趙暘睜大眼睛,提高聲調故作震驚道:“一個建議也無?!”

劉元瑜聞言麵色漲紅,忙道:“豈會一個建議也無?”

“那你說唄。”

“或可……呃,或可另頒一稅,籌之用於武備……”

趙暘聽得眼眉一挑,撫掌大笑道:“苛捐雜稅,好主意,這是恨民不反啊。”

殿內群臣想笑卻不敢附聲。

劉元瑜大驚失色,慌忙朝趙禎作揖道:“官家,臣絕無此意……”

他話還未說完,就被趙暘推到了一旁:“行了,你這個書讀犬肚的也往旁邊站,百無一用。”

隨即,趙暘抬手朝著侍禦史劉湜招招手:“那位劉禦史,來來,輪到你了。……彆裝看不見,非要我指名道姓?”

在周遭臣僚神色各異的注視下,劉湜硬著頭皮走到殿中,先向官家作揖,隨即緩緩朝向趙暘。

趙暘和顏悅色問道:“這位劉禦史如何稱呼呀?在朝中又位列何職呀?”

看著趙暘那張稚嫩且布滿笑容的臉龐,劉湜感受到了濃濃的惡意,微吸一口氣道:“鄙人……侍禦史劉湜。”

“侍禦史……”

趙暘低聲念叨一遍,將此人的官職、姓名及長相也記在心中,隨即笑著道:“好,劉禦史,輪到你回答了,莫要客氣,暢所欲言。”

此時劉湜抬頭看看官家,又環視殿內臣僚,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道:“誠如先前劉禦史所言,似節源開流之議,在曆代皆是重中之重,倉促間根本無法作答……”

“一個建議也無?”趙暘擠眉弄眼表情古怪問道。

劉湜呼吸一滯,硬著頭皮辯道:“此非我術業專攻,鄙人此前供職於審官院。”

殿內響起幾聲嗤笑,但劉湜卻充耳不聞,目不轉睛地看著趙暘,那表情好似在說:有本事你問我相關的!

趙暘目視著劉湜,忽然疑惑問道:“審官院是乾嘛的?”

禦座之上的趙禎不自覺地翻了翻白眼,殿內亦響起一陣輕笑,善意的笑聲及冷笑聲皆有。

但劉湜聽聞卻是心中暗喜,振作精神,不動聲色解釋道:“考核六品以下京朝官殿最,排列其爵名、秩位,在此之上提出相應內、外職務任命,上報以待批……”

趙暘大致聽懂了,所謂審官院,就是取代了一部分尚書吏部的職能,再一看這劉湜一副躍躍欲試的表情,他嘴角一勾,惡意滿滿道:“那你談談範相公當初在《答手詔條陳十事》中提出的‘明黜陟’吧。”

“啊……”劉湜頓時就傻眼了。

眼下他大宋的磨勘製,隻要有合適的推薦人,文官三年一遷、武官五年一遷,隻要磨勘期滿了就可升遷,哪怕碌碌無為;甚至於,隻要不犯下重大罪行,中等過錯以下也不過延期一兩年升遷。

可以說磨勘幾近相當於熬資曆,哪怕無才能、無功績,熬得時間久了,還是能夠上位,隻不過較那些有才能、有功績的晚幾年罷了。

但範仲淹提出的“明黜陟”,卻希望朝廷罷黜那些碌碌無為、屍位素餐的官員,非但要令其不能升遷,還要將其貶職、罷黜,自然而然會激起極大的反對浪潮。

而如今,趙暘要劉湜當眾談論此事,這是劉湜敢談的麼?

畢竟是人都知範仲淹提出的這項議案是有利於國家及吏治的,若他劉湜反對,那他就成了小人;可若他公然表示讚同,那就等於站到了某一些官員的對立麵——考慮到當年就連範仲淹都被逼得隻能離開汴京,這股勢力可不小。

“啊……這……”劉湜張了半天嘴也沒下文,倒是額前的冷汗嚇出不少,隻見他用衣袖擦了擦汗水,惶惶道:“事實上在此之前,我在三司二十四案任過錢帛案案使……”

話音未落,殿內就響起一陣嘲弄的嗤笑,其實他們也未必都敢公然談及範仲淹的“明黜陟”之議,但這並不妨礙他們嘲笑劉湜。

其中就屬趙暘的嘲弄笑容最為放肆,目視著劉湜譏諷道:“身為禦史,理當剛正直諫,然而你連範相公的‘明黜陟’一議都不敢評論,你有何資格來評判我?”

劉湜又羞又氣,正要開口反駁,卻聽趙暘搶先說道:“我就敢說,我支持範相公提出的‘明黜陟’一議!你呢?”

話音剛落,殿內毫無異樣,官家與滿殿朝臣見怪不怪:這小子都敢說‘誰道僅東華門外以狀元唱出者乃好兒’,公然支持範仲淹又怎麼樣?跟誰不知道似的,範仲淹得特旨即將回京,就是這小子勸說的官家。

相較之下,殿內君臣更好奇地劉湜的立場,趁此機會也想看看這位禦史到底是讚同還是反對。

“我……”

劉湜下意識地看了看周遭,又抬頭看了看官家,直覺地感受到殿內所有人幾乎都在看他,心中更是難免驚慌,斷斷續續道:“我……並不反對範相公的提議,隻是……”

趙暘哪容他辯解,當即故作不耐煩地打斷道:“哪那麼多話?要麼讚同、要麼反對,要麼靠後站!”

身為堂堂侍禦史,台院長官,劉湜被訓地麵色一陣青白,幾次咬牙想說什麼,但最終垂下頭退後了一步。

這就是……第三人了……

看了眼垂頭喪氣的劉湜,又看看同樣低著頭一言不發的李兌、劉元瑜,殿內君臣心下不約而同地想到。

隨即,他們將目光投向一臉意氣風發的趙暘,看著他東向西望地尋找下一個“受害者”:“下一個是哪位來著?不算文相公,我記得有九人來著……”

“……”文彥博皺眉看了一眼趙暘。

此時趙暘似乎注意有人對他努嘴示意,笑著又道:“不忙,那個姓錢的書讀犬肚,與姓高的君子賊,這段日子相處下來也算是我的老相識了,放他倆在最後。……剩下的四人呢?”

話音剛落,便有人出言道:“趙正言反複羞辱臣僚,咄咄逼人,是否太過了?”

眾人轉頭一瞧,才發現開口的是錢明逸的兄長,右司諫錢彥遠。

不過趙暘可不認得錢彥遠,招招手道:“這位同僚靠近些說話。”

錢彥遠也不懼,昂頭走到殿中,先向官家作揖行禮,隨即轉身麵向趙暘。

趙暘拱手道:“這位臣僚如何稱呼?在朝又任何官職?”

“尚書吏部侍郎、右司諫、翰林學士,錢彥遠。”

“錢?”趙暘臉上露出幾許微妙的笑容,“錢明逸的那個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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