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利令智昏,趙暘砸重資建技術司新衙,也難免引來蠅營狗苟之輩。
二月初二,當趙暘再次攜人視察新衙興建進展時,副使楊義神色嚴肅地向他稟告:“近日我技術司衙門購地建衙一事,遇到了一些阻礙。”
一聽是阻礙而不是麻煩,趙暘便不由眉頭一皺:“誰?或者說哪個衙門?”
“不不。”楊義連忙解釋道:“並非朝野下屬衙門,而是來自附近的民戶。”
趙暘眉頭皺著更緊了:“我給出的條件仍有人不滿意?”
同來視察的範純仁、沈遘、文同、呂大防等人相視搖頭。
當前京畿附近的地價,亦以劣田、薄田、良田區分價格,其中劣田不過一二百錢一畝,而良田則高達二千錢一畝,並且有價無市,畢竟誰都不願出售。
趙暘雖說握有官家預支的十萬千,也不怕多花錢,但也儘量避免手下官員購置這等良田,轉而去購入那些土質不怎麼好的土地,倘若那些民戶願意售地搬遷,由趙暘做主,技術司官員不止償付購地錢,還給予了種種優待。
首先,技術司以二倍於當前市價的價格購入土地,並按照原價折算其住屋及屋內物什的價值。
其次,願意出售土地者額外再發放一千至五千錢作為搬遷費。
不誇張地說,單單搬遷費,就足夠這些百姓吃用一年。
甚至於為了打消附近百姓對失去土地後的憂心,趙暘還叫技術司許諾這些百姓日後可以到他技術司幫工,例如裝卸工,就好比對他們許了一份穩定的差事。
倘若這還有人貪心不足,純良如範純仁等人也不知該說什麼了。
在這幾人暗暗歎息下,楊義搖頭道:“下官等購地期間,確實遇到這類貪心不足者,不過我等謹記司使告誡,亦不敢強買強賣。下官所說的阻礙,是附近一些無賴戶,這幫人聽說我技術司正在大量購地,想方設法,以低價騙占了不少百姓的田宅,待我官員上門交涉時,便提出高價,還說若不不從,便叫我技術司的新衙建不成……”
趙暘愣了愣,轉頭問範純仁等人道:“我這真是在汴京麼?”
範純仁皺著眉不說話,但沈遘、文同等人卻感覺很不可思議,難以置信問道:“這些人,莫非是什麼豪門子弟?”
楊義搖搖頭道:“不,僅是尋常潑皮無賴罷了。”
眾人愈發感覺不可思議。
半晌,趙暘皺眉問道:“這些索要什麼價?”
“十倍、二十倍於市價者,比比皆是。”
“嗬,這是拿我當冤大頭了?”趙暘頓時氣笑了,毫不猶豫道:“報開封府,叫開封府來處理!”
楊義猶豫道:“開封府怕是鎮不住這些人……”
“什麼?”
“司使有所不知,外城治安不及內城,有些事開封府亦鞭長莫及,就如這些無賴之徒,他們本就是這一帶有名的潑皮無賴,缺錢了甚至不乏乾下逼良為娼的勾當,將附近女子擄去賣於內城為妓為娼,若有人報案,開封府派人來拿,這些人便找個洞一鑽……哦,下官指的是汴京下方被泥石所掩的前朝舊城。”
“這底下?”趙暘頗有些不可思議地指指腳下。
“是。”楊義點頭道:“京城四周,有些地方被泥石掩地結實,但有些地方仍可出入,且洞內前朝建築四通八達,縱使開封府派人來捉拿,大多也是無功而返,久而久之,開封府也就不再派人了,而這些人的氣焰也就愈發囂張……”
趙暘聽了冷哼道:“京畿之地,居然有人敢如此猖狂,簡直無法無天!叫這幫人來,大不了我叫種家兄弟將禁軍調過來,正好讓手下禁軍見見血。……先報開封府。”
“是。”
“等等,暫且停止購地,當前二三十頃地足夠興修新衙了,日後的事日後再說。”
“是!”
楊義告退後,立刻派吏人上報開封府。
如今開封府的主官乃是張堯佐,得知是小老弟趙暘手下官吏前來報官,自然格外重視,當即坐上馬車帶著一乾本衙的差役就來到了技術司於外城的新衙。
在見到趙暘後,張堯佐先是稱讚了一番技術司正在修建的新衙,隨即氣憤填膺道:“老哥我聽說過外城的這些潑皮無賴,未曾想這群人竟敢冒犯到老弟頭上,老弟放心,來時我便已下令,叫人於老弟這一帶設幾處軍巡鋪,每日派軍巡使前來巡視。”
“有勞老哥了。”趙暘也樂得說兩句好話,隨即提醒道:“聽說這群人奸猾地很,每逢犯下案子遭開封府派人捉拿,便躲入地下前朝舊城建築,洞內四通八達,難以抓捕,若開封府力有不逮,我可以請樞密院特許調兵,調我麾下禁軍前來。”
“欸。”張堯佐信誓旦旦道:“我開封府亦有軍士,何須勞煩老弟麾下禁軍?老弟且看我將這群人一個個都逮出來……”
說罷,他瞥了一眼站在遠處的範純仁、沈遘等人,低聲說道:“之前在礬樓跟著劉從廣及李家兄弟的那幾個舉子,老弟還記得麼?”
“還沒放啊?”趙暘驚訝道。
張堯佐嘿嘿一笑,隨即吐了口氣道:“還沒放,不過也快了,近兩日有太學生為其出麵,頻繁到我開封府,要求釋放馮京、謝景溫、劉穀等一乾舉子……尚書禮部主持省試的陳旭幾人昨日也和我打過招呼,大抵是不希望此事鬨大……”
“那就放了唄。”趙暘調侃道:“有氣不敢衝著劉從廣及李家兄弟撒,衝著一幫學子撒氣算什麼?”
若換做旁人取笑,張堯佐多半要翻臉,但趙暘這麼說他卻不敢,一臉不忿道:“我可是被罰了半年俸祿啊……我乾什麼了?不過就是在礬樓擺了頓宴席罷了。”
“行了行了。”趙暘用手背輕拍張堯佐臂膀道:“赴京趕考的舉子被你關了足足六天,礬樓也被你下令停止對外營業三日,你這權知開封府事的威風夠大了,再要撒氣……過猶不及。”
“也罷。”
張堯佐雖說心中仍覺不忿,但總算還能聽得進趙暘的勸說,點頭答應。
不多時,開封府便派來了三支軍巡,估摸一支約有一二百人左右,領軍的是一名姓孫的軍巡檢,也稱軍巡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