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屋內亂作一團的眾人,許柴佬心中非常的失望。
大明禁海之初他們也確實力挽狂瀾,組建了商人互助會。
又和李首領那邊達成默契,讓南洋的明人得以立足。
那時許柴佬心中對這群家主充滿了敬佩。
可是近兩年,麵對土人的挑釁,他們暴露出了致命的缺陷。
軟弱。
最開始的時候,隻有零星的部落試探性找麻煩。
大多數土人部落,還是很忌憚明人身份的。
如果那時候就狠狠的還擊,表現出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態度。
以那些土人欺軟怕硬的德性,還敢蹬鼻子上臉?
忍氣吞聲換來的是變本加厲,大多數部落都認為他們好欺負,想要上來踩一腳。
現在再想反抗,對抗的就不是一兩個部落,而是整個土人群體。
許柴佬親眼目睹了這個變化過程,對這些家主從崇敬變成失望,再到現在甚至有點鄙夷。
他曾經遊說過各家主,希望他們強硬一點。
換來了一個評價:衝動。
就連父親許光憲都不理解他,幾次勸說他退一步海闊天空。
他很清楚,自己羽翼未豐,還沒有資格和這些話事人叫板。
於是就一改作風,一切以和為貴。
果不其然,很快就成了年輕一輩的佼佼者,深受各家讚揚。
但隻有他自己知道,心中的那一簇火苗從未熄滅,反而因為壓抑變得更加暴烈。
隻是缺少一個爆發的契機。
現在,這個契機來了。
大明開海,他一定要趁此機會做點什麼。
那支艦隊隨時都有可能到來,時間緊迫,他已經懶得看這些人打嘴仗了。
因為他知道,以這些人的德性,再商量一百年也不會有結果。
於是他留下一句:“我還有些事情,先行告退,諸位長輩且慢慢考慮。”
然後轉身離去。
出了家門,他直奔港口旁的一處小院。
“篤篤篤。”三下敲門聲,裡麵傳來警覺的聲音:“誰?”
人還在,許柴佬心中鬆了口氣,提高聲音說道:
“岑兄,是我,許大郎。”
吱呀聲中門被打開,岑信通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許大郎,我就知道你會來找我的。”
許柴佬深吸口氣,按捺住激動情緒,說道:“謝岑兄提醒,此情柴佬永不敢忘。”
岑信通很是滿意,將他讓進去,又把門關好。
“許大郎這麼著急來見我,恐怕不隻是為了道謝吧?”
許柴佬笑著反問道:“岑兄不也在等著我到來嗎。”
“哈哈……”兩人相視大笑。
岑信通說道:“人往高處走,我不想一輩子都隻是個見不得光的密探。”
“吾皇雄心勃勃,正是我輩建功立業之時。”
“現在就有一場潑天富貴在眼前,不知大郎可願放手一搏。”
許柴佬毫不猶豫的道:“求之不得。但在談事情之前,岑兄是否應該先表明身份,告訴我要做什麼?”
岑信通似笑非笑的道:“一旦你知道我的身份,將再無回頭路可走,你還要問嗎?”
許柴佬說道:“今日我來,就已經表明了決心,岑兄無需懷疑。”
“好。”岑信通也不再猶豫,拿出腰牌印信:
“某乃錦衣衛密探岑信通,見過許大郎。”
果然如此,許柴佬是知道錦衣衛凶名的,連忙行禮道:
“之前不知岑兄身份,若有得罪之處還望海涵。”
岑信通點點頭道:“來南洋謀生之人眾多,然多碌碌之輩,唯有大郎你能成大事。”
“之前向你透漏諸多情報,也是一種試探……你沒有讓我失望。”
許柴佬自得的道:“岑兄過獎了,沒有讓你失望就好。不知岑兄所言大富貴為何?”
岑信通嚴肅的道:“在說此事前,我要先告訴你一個最新情報。”
“陛下廢除高麗國號,重建朝鮮王國,並改封潭王為朝鮮王。”
這個結果,許柴佬並不算太意外。
大明既然打下了高麗,就必然不會再讓其複國。
不論是設置郡縣派遣流官治理,還是冊封皇子就藩,都屬於常規操作。
他隻是有些不明白,岑信通為什麼特意提起此事。
難道他想謀劃呂宋?
可這裡向來被視為化外之地,而且條件也確實很惡劣,朝廷也有興趣嗎?
這時,岑信通緩慢的道:“陛下有二十三位皇子。”
“噝……”許柴佬倒吸一口涼氣,他哪還不明白對方的意思。
就是在打呂宋的主意。
以這裡的土地麵積,足夠冊封一到兩個藩屬國了。
如果真能參與其中,對他們來說確實是潑天大功。
岑信通盯著他,問道:“怎麼,怕了?”
許柴佬深吸口氣,大笑起來:“哈哈……我隻怕岑兄的心不夠大,又怎麼會害怕。”
“但呂宋有土人三十餘萬,僅靠我們這幾個人,恐怕還拿不下這裡吧,還是說岑兄有援兵?”
岑信通失笑道:“嗬……還是大郎敢想,竟然想靠我們這幾個人拿下呂宋。”
許柴佬卻沒有笑,而是定定的看著他。
岑信通收起笑容,說道:“朝廷的船隊會先到南洋,一為通商,二為宣示宗主國地位。”
“我所依仗的,就是這支艦隊。”
“但大明乃宗主國,不可行不義之事,不可發動不義之戰。”
“想要打呂宋,就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
“隻要我們將出兵的理由準備好,剩下的事情反倒是簡單了。”
許柴佬恍然大悟,說道:“原來如此,不知岑兄以為什麼樣的理由合適?”
岑信通說道:“勾結倭寇。”
許柴佬連連點頭,道:“好計策。”
兩人一拍即合,很快就商量好了細節。
許柴佬負責製造證據,岑信通負責和下南洋的艦隊聯絡。
不過在此之前,還有一件事情要解決,那就是李奇義集團。
許柴佬將李奇義的事情詳細講了一遍,道:
“李首領與我們唇齒相依,我不能不顧他的生死……不知朝廷對他們的態度如何?”
岑信通讚道:“大郎倒是重義氣之人……伱放心,張士誠早已成為過去。”
“之前流落在兩廣的張士誠殘部,去年也被太孫詔安,被分配了土地安居樂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