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吉野(今奈良縣)。
夜半三更無人時,大街上靜悄悄的,隻有少數風俗館還亮著燈,裡麵傳出讓人麵紅耳赤的聲音。
一名赤身裸體的男人,睡意朦朧的推開窗戶,提起水龍頭就開始給大街上曬曬水。
屋內還傳來一個女人調笑的聲音:“你那小泥鰍,也不怕被人看到了笑話。”
男人氣哼哼的道:“等會兒就讓你見識見識小泥鰍的厲害……”
話才說到一半,忽然聽到遠處傳來“嚓嚓嚓嚓……”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在跑步。
三更半夜的,還有夜禁,哪有人跑步啊。
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自我嘲笑的想道。
伸出蘿卜一樣的手指捅了捅耳朵……
然而聲音並沒有消失,反而更加的清晰。
他不禁疑惑起來,難道真有人大半夜跑步?
好奇心起,他探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隻見遠處一片陰影猶如巨大的蟲子一般,在快速朝他所在的方向而來。
他瞬間清醒過來,那一點睡意也徹底消失。
雖然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大半夜這麼多人成建製的出動,必然不是小事。
屋內的女人見他還不回來,就嘲笑道:“怎麼還不來,不會是小泥鰍不管用了吧。”
男人頭都沒回,厲聲訓斥道:“賤人,閉嘴。”
女人嚇了一跳,再也不敢說話。
隻是好奇的看向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男人將窗戶關上,隻留下一道縫朝外看去。
很快那群人出現在眼前,赫然是全副武裝的軍隊,約莫有四五百人人。
軍隊後麵是一群衣著簡陋,但手持利器的人,數量差不多有七八百人。
男人也算見多識廣,隻看衣著就知道,這些人是海盜。
海盜和軍隊一起出現,大半夜在京都行動,就算再傻也知道事情不簡單。
這時,一名穿著絲綢衣物的海盜,似乎察覺到了有人在偷窺,抬頭朝這個方向看來。
窗戶的男人隻覺得那目光如刀鋒一般,嚇的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剛剛放過水的迷你水龍頭,再次滴出幾滴黃水。
過了好一會兒聲音漸漸遠去,男人見沒人過來找他的麻煩,才露出劫後餘生的表情。
然後掙紮著爬起來,想要躲回被窩。
卻又按捺不住好奇心,想要看看外麵到底發生了什麼。
猶豫了半晌,還是好奇心占據了上風,他再次從窗縫朝外看,發現人群已經過去。
隻有隱約的腳步聲傳來。
這些人到底要做什麼,難道想在京都劫掠?
男人不禁想道。
順著這些人行進的方向望去,隱約看到一片巨大的建築群。
那裡是皇宮。
等等……皇宮?又要下克上了?
“兵……兵亂?”男人心中無比驚恐。
——
吉野城外的某座寺廟,覺理虔誠的跪在佛像前,一邊默念著經文,一邊敲擊木魚。
然而佛祖也並不能讓他真正靜下心來,沒多久敲擊木魚的節奏就開始紊亂。
“唉。”長歎一聲,他將木槌放在旁邊,恭敬的朝佛像叩首。
“弟子有罪,請佛祖饒恕。”
拜完之後他起身來到門外,朝皇宮方向望去,眼睛裡充滿了不甘。
那裡曾經是他的家,現在被親弟弟熙成竊據,自己也被迫到寺廟出家。
更讓他氣憤的是,熙成忘記了祖上的屈辱,忘記了父祖的遺願,竟然想和逆賊和談。
這如何能讓他甘心,將來到了九泉之下,又如何麵對父祖。
可麵對這一切,他無能為力。
南北對峙,南朝落於下風。
和平派勢力逐漸抬頭,在實力上逐漸超過了武斷派。
他這個矢誌為祖上複仇的天皇,最終被拋棄。
那些人發動了逼宮,扶持了同樣喜歡和平的熙成繼位,是為後龜山天皇。
今天他聽到一個傳聞,後龜山要和逆賊足利氏談判,將代表天皇的三神器獻出。
條件是,南北朝合一之後,兩家輪流當天皇。
得知此事,他簡直就要氣瘋了。
沒想到後龜山竟然如此天真。
北朝占據絕對優勢的情況下,怎麼可能會和你輪流當天皇?
就憑你手裡的三神器?
這玩意兒要是真有用,祖父後醍醐天皇又怎麼會被足利氏驅趕?
就是三件吉祥物罷了。
人家直接將你滅了,把三神器搶走不是更方便嗎?
現在不過是想把你誆過去,等你死了,人家不承認協約伱有什麼辦法?
再跳出來造反?
他想要去皇宮,揪住後龜山用耳刮子將其抽醒。
可惜也隻能想一想,四周都是後龜山的人把守,他根本就出不去。
一想到三代人五十餘年的努力,就要付之東流,他心中就感到無比的悲痛。
“啊……什麼人……”
“殺……”
就在這時,外麵突然傳來一陣廝殺聲。
覺理心中一驚,發生什麼事情了?莫非有人來刺殺我?
畢竟當了那麼多年天皇,他並沒有驚慌。
反而整理好自己的儀表,俯首挺胸站立在地,目光直視大門。
沒多久廝殺聲停止,一陣腳步聲來到門外。
“陛下就在此處。”
陛下?
聽到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稱呼,覺理心中一動。
莫非是我的人?
這樣想著,門被推開,一群人蜂擁而入。
帶頭的正是前太政大臣西園寺公重。
見到長慶天皇,西園寺公重大喜,立即下拜道:
“參見陛下。”
其他人也齊刷刷的下跪。
覺理……不,長慶天皇恨不得仰天長嘯,但數年的修心養性,讓他控製住了激動情緒。
目光掃視眾人,有自己的舊部,也有很多陌生人。
尤其是其中一部分,看衣著很簡陋,但臉上都帶著剽悍之氣。
從膚色可以看出,應該是常年在海上討生活的人。
結合種種跡象,長慶心中得出一個結論,這些人應該是海盜。
但無所謂了,此時隻要支持他的,都是自己人。
目光最終停留在西園寺公重身上:“太政,你沒有讓我失望,咱們果然又見麵了。”
西園寺公重再次叩首:“這麼久才來給陛下請安,是臣之過也。”
長慶天皇笑道:“能來就是大功,何罪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