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之前所猜測的那般,隨著對唯物學的了解加深,那些一直沉默的大儒終於加入了這場辯法之爭。
理學真正的大佬在學問方麵自然沒的說,讓他疲於應付。
這不是罵架,口舌之利雖然有用,但最終還是要用學說來說話。
還好,在辯法之前他就先預設了陣地,才勉強應付了下來。
不過雖然過程很艱苦,接連擊敗幾位大儒,卻也讓他的名聲更加響亮。
已經沒有人敢於小覷他的學問,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正視唯物學。
來書院求學的人,也慢慢變多了。
剩下還未出戰的大儒,愈加的愛惜羽毛,輕易不肯出戰。
這讓他有了喘息的機會。
和這些大儒辯法,收獲確實很大,讓他對理學和傳統儒學有了更深的認識。
對唯物學也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目送又一位對手離開,他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就見一個年輕人一邊鼓掌一遍踏上擂台:
“好好好,不愧是方大宗師,端的是威風八麵。”
周圍人以為又來了挑戰者,頓時打起了精神。
有認識解縉的,開始主動替他宣揚。
一時間,解縉要挑戰方孝孺的說辭,就傳遍了全場。
然而,方孝孺看著走過來的解縉,卻露出了苦笑道:
“解賢弟,你又何必趟這趟渾水呢。”
解縉嘲諷的道:“方大宗師這是成名了,不願意認我這個舊友了,那我走?”
方孝孺又是無奈,又是感動,下拜道:
“是為兄的錯,向你賠禮道歉了。”
他沒去迎接解縉,就是不想讓對方趟這趟渾水。
畢竟他現在正和理學交戰,凡是與他交好的,基本都會被波及。
當然,陳景恪除外。
這倒不全是因為陳景恪在朝廷的地位超然,而是他背後站著的還有整個算學體係。
現在的算學可不是當初任人欺淩,差點被攆出國子監的小卡拉米了。
而是一頭真正的老虎。
隻不過它屬於應用科學,與儒家和理學沒有直接競爭關係,儒家和理學自然也不願意輕易招惹他們。
可是解縉不是陳景恪,他是正統的文人。
和方孝孺扯上關係,會被攻擊的。
然而對解縉來說,這是不可原諒的。
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我解縉什麼時候怕過事兒?
伱怕連累我,假裝不認識我,這就是對我人格的侮辱。
所以,才有了眼前這一幕。
不過是生氣歸生氣,他並不是迂腐的人,見方孝孺認錯也就過去了。
之後兩人就在大庭廣眾之下,談起了各自的現狀。
周圍的人漸漸也發現了情況不對,這倆哪是要辯法,分明是故友重逢在許久呢。
解縉竟然和方孝孺是好友?
事情複雜了啊。
支持方孝孺的一方,則喜笑顏開。
解縉雖然沒有大儒之名,但也是有名的才子。
他的出現,讓陷入孤立的方學有了朋友。
雖然還不知道解縉具體持什麼樣的態度,但隻要不反對唯物學,那都是一個好消息。
反對唯物學的,則憂心忡忡。
唯物學現在本就勢頭大盛,再有了解縉的示好,情況不妙啊。
方孝孺和解縉兩人,卻沒有管彆人是怎麼想的,各自談論著自己的情況。
自答應加入陳景恪陣營之後,解縉就一直在為回歸做準備。
他很清楚,以陳景恪的身份,想要提拔一個低級官吏,就是張張嘴的事兒。
至於他之前得罪權貴,還被藍玉當廷斥責……
對彆人來說或許是個問題,對陳景恪來說同樣是張張嘴的事兒。
哪個權貴會不給他麵子?
果不其然,年初就接到了調令。
等待新任縣令到達交接了事務,就出發返回,直到前日才到達洛陽。
然後就來了這裡。
聽到這裡,方孝孺眉頭微皺,說道:“你沒有去拜訪陳伴讀?”
解縉說道:“遞了拜帖,明日一早登門拜訪。”
方孝孺這才點頭道:“也好,不可怠慢了此事。”
解縉笑道:“我又非不通時務,如此簡單的人情世故豈能不懂,不過還是感謝方兄關心。”
方孝孺亦笑道:“是我太小瞧人了。”
主要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他認識的很多人,都是隻有學問不通人情世故。
他習慣性的以為解縉也是這樣的人。
然而事實上,解縉是個極具智慧的人。
他最大的缺點,就是太忠於王事,對君君臣臣那一套深信不疑。
在麵對皇帝的時候過於敢言直諫,有時候不懂得迂回之道,最終也死在了這一點上。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會觸怒皇帝,惹來殺身之禍嗎?
以他的智慧,想來是很清楚的。
可他依然選擇了這麼做,用命去踐行了自己相信的道。
雙方敘了一會兒舊,眼見再沒有人上來辯法,方孝孺就宣布今日辯法結束。
並且還宣布,明日要款待友人,不辯法。
後日大家再來。
第二天,兩人一起去見了陳景恪。
三人寒暄了幾句之後,陳景恪直入主題,說了對解縉的安排:
“……陛下讓你負責大明周報。”
大家都是讀書人,自然知道這東西的份量。
解縉激動的向皇宮方向行禮,道:“陛下洪恩啊。”
方孝孺卻鬱鬱的道:“景恪有此奇物為何不早點拿出來。”
陳景恪豈能不明白他的意思,笑道:
“此物太早拿出來,對你來說並非好事。”
他擺擂台看似弄的聲勢浩大,實際上短期內能來參與的,隻有洛陽周邊的讀書人。
應付這些人,自然就輕鬆了許多。
等外地的壓力到來,唯物學早就傳開了,理學再想打壓他就要變的困難許多。
但周報不一樣。
這是麵對全國發行的,直接將唯物學刊登在這上麵,將要麵對的是整個大明的理學打壓。
方孝孺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方才不過是開玩笑罷了。
“不過你的大同思想,倒是可以在這上麵刊登了。”
還是那句話,有了唯物學打頭陣,大同思想麵對的壓力就小了許多。
直接在報刊上,麵對全國發行。
陳景恪調侃的道:“此事,還需要咱們大明周報的總編輯,施以援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