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先生啊,就算是進士出身的人,又有幾個能跨過五品門檻的?”
“有生之年能讓我摸一摸六品就滿足了。”
“況且當地方主官要求異地任職,這與我造福家鄉的意願不符。”
行政主官,如縣令、主簿、司法官等等,必須異地任職。
吏員或者副職,可以在本地任職,但想更進一步也必須遵守異地任職原則。
這麼做的目的,自然是為了防止士紳做大。
見方廣津還要勸,他正色道:“先生心意學生明白,非常感謝先生的器重,然我意已決。”
聞言,方廣津隻能無奈的道:“罷了罷了,人各有誌,既然你想通了,那就去吧。”
劉伯允躬身行禮道:“謝先生。”
然後他轉移話題道:“回鄉之後我會開辦書院,教授算學知識。”
“若是發現了有天賦的苗子,會推薦給書院,希望先生能給他們一個進學的機會。”
方廣津擺擺手說道:“說的什麼話,你的學生就是書院的再傳弟子,來書院進學理所應當。”
劉伯允臉上露出喜色,道:“我先代家鄉學子,謝過先生……”
說話間幾人就離開了酒樓,隻留下鴉雀無聲的一眾士子。
聽聽人家說的話,舉人出身,起步就是戶房主事……
關鍵當先生的還不滿意。
一股酸味彌漫,像是恰了檸檬。
要知道,他們這些考進士科的,四五萬人搶五百個名額。
好不容易搶到了,兩年觀政期要去基層部門磨煉。
兩年後授官,大部分人也做不了戶房主事。
當然,進士自然也有優勢,前幾年隻要不犯錯,升遷是很快的。
稍微出點成績,就能去縣裡擔任主官,踏上青雲路。
可正如劉伯允說的那樣,這五百個進士,能順利當上縣令的又有幾人?
考中進士就能擔任縣丞縣令的年代,早已經成為曆史了。
這時,有人幽幽的說了一句:
“誰讓人家是學算學的呢。”
是啊,誰讓人家是學算學的呢。
再想想幾年前,眾人更覺得諷刺。
當年理學要和算學切割,理學生要把算學攆出國子監,科舉也不考算科了。
可是現在,隨著新政的推廣,計官越來越重要。
全國各個衙門,都急缺這方麵的人才,算學人才成了香餑餑。
尤其是國子監和洛下書院培養出來的算學生,更是極為搶手。
每天都有大把的人守在兩處的門口,征募算學生去本地衙門就業。
起手都是主事級彆的職務。
還彆覺得高,不論是國子監還是洛下書院的學生,對此都不是很感冒。
他們想走的是科舉路線,這樣將來的路會更好走。
除非是確認科舉無望,才會接受地方衙門的征辟。
比如劉伯允就是這種情況。
說一千道一萬,現在學算學的就是高人一等。
不服氣?可以和他競爭啊,他能做的工作,你要是也能做,你就可以取代他。
可惜,進士科就算不懂,蒙也能蒙一篇策論出來。
算學不懂就是不懂,蒙都蒙不了。
總不能參加工作之後,拿著一份表格閉著眼睛亂填吧。
真這麼乾了,頂頭上司怎麼想不知道。
傳到太上皇耳朵裡,大概率會認為你在挑釁。
那後果……報紙頭版頭條上寫著呢。
所以即便心裡很酸,他們也隻能無奈的接受這個現實。
倒是有人在朝堂上說過這事兒,認為有違官吏選拔標準,長此以往會破壞官吏選拔晉升體係。
這個後果會非常嚴重。
朝廷倒也沒有諱疾忌醫,而是鄭重的開會討論,然後下令各地方衙門征辟人才的時候一定要慎重。
不能讓濫竽充數的人混進來。
然而並沒有什麼用,在現實的需求麵前,地方官該征辟人才的時候依然毫不猶豫。
人家的理由也非常充分,新政要求量化管理,可是我們這沒人懂這個啊。
向吏部打報告,要求調撥一名計官過來,吏部以人手不夠推諉。
我們能咋辦?總不能工作不做了吧?
隻能自己征辟計官。
然後這些人掉過頭就開始痛罵反對此事的官吏。
你們在京中享福享慣了,壓根就不知道基層的情況啊。
反對征辟算學生沒問題,可我們麵臨的問題,你倒是拿出解決辦法啊。
你們拿不出辦法,我們自己想辦法解決你們又反對。
那要不咱們換換位置?
在這種情況下,朝中再也沒有人反對地方官征辟算學人才了。
對於此事,陳景恪自然也知道。
彆看他是算學圈子的領頭羊,但並不支持這種野蠻式的選拔官吏。
他是造係統的人,自然不願意有人破壞自己造出來的係統。
哪怕受益的是他自己派係內的人也不行。
可現實讓他不得不選擇妥協。
“先解決有無問題,再想辦法完善製度吧。”
“說白了,還是合格的算學人才太少導致的。”
“朝廷必須開設更多的算學書院,培養更多的算學人才。”
“如此才能解決目前麵臨的難題。”
朱標和朱雄英也深以為然,於是就下令在每個省建至少一座算學書院。
隻是遠水解不了近渴,短期內這些書院是指望不上的。
隻能放任地方衙門違規征辟算學人才。
不過總的來說,算學吃香算不上什麼大事兒。
目前真正的大事兒就是分封。
報紙上那兩篇文章,自然是在朱標的授意下發表的。
目的就是為了給大分封做預熱。
事實上,關於大分封的事情,早就有風聲傳出去了。
知道此事的人不算多,但也絕對不算少。
秘密一旦被多人知道,就不再是秘密了。
期間難免會有人透露出去。
比如醉酒說大話,比如去青樓瀟灑玩的高興了故意炫耀。
不過還好,大家並不相信他們的話。
而且一旦有類似的事情發生,都不用朱元璋和朱標出手,勳貴集團自己就會把事兒解決了。
這話你也敢往外說?
你丫的不想活了是吧。
自己不想要封國了,也彆禍害我們。
在勳貴集團自己的努力下,每次有消息泄露,都很快就被壓了下去。
但這種事情發生的多了,總會被有心人記下來。
陳景恪看著報紙,說道:“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用這兩篇文章,把被壓下去的‘謠言’重新炒熱。”
朱雄英說道:“光靠這兩篇文章恐怕還不夠吧,讓錦衣衛也去推波助瀾一下。”
陳景恪點點頭,對徐允恭說道:“給魏國公和梁國公傳個話。”
“警告勳貴們,最近一定要沉得住氣,誰敢亂說話後果自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