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老朱的鐵腕,馬娘娘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支持。
不是她沒有考慮過後果,這恰恰是她深思熟慮之後的答案。
“如果沒有景恪,沒有《大同世界》,我不會同意你動孔家。”
“但現在有了這一切,孔家的存在就成了大明前進的絆腳石,必須搬開。”
老朱非常認同的點頭說道:“是啊,沒有景恪,咱們隻能用理學治國,就必須要尊孔。”
“當初咱被儒生騎在臉上欺負,也隻能唾麵自乾,就是這個原因。”
“現在咱不需要他們了,新賬舊賬就給他一起算清楚。”
然後他又歎道:“其實咱也懷疑,景恪能否擔得起這個大任。”
“這些年,咱把他講過的東西看了一遍又一遍,越看越覺得高深。”
“對曆史、大勢的分析,比什麼之乎者也更透徹。”
“後來又去大明各地實地考察,親眼看到了他變革下的大明,真可謂是國泰民安。”
“已經遠超曆朝曆代所謂的盛世了。”
“這些事實給了咱信心,他是有能力改變這一切的。”
馬娘娘深有同感的道:“咱們看著他長大,一直把他當孩子看,難免會小看他的能力。”
“其實仔細想想,他所思所想所為,早就已經超越前人了。”
老朱說道:“是啊,大同世界給了我對付孔家和儒家的決心。”
“這次儒家若識趣,咱還能給他們保留一席之地。”
“若是不識趣,咱就徹底給大明換換腦子。”
治國,尤其是想長久維持一個龐大帝國,必須要有一套完整的思想體係。
哪怕這套思想體係很落後,也比沒有強。
曆史上不乏盛極一時的大帝國,可往往幾十年就崩潰了。
正應了那句,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原因很簡單,那些帝國全靠一兩個強人維持,沒有強大的思想體係做後盾。
強人沒了,維係國家存在的關鍵因素就沒了,國家也就沒了。
華夏能維持龐大的疆域,就是因為有一套思想體係在維係。
不論如何分裂,大家在思想文化上都是一家人。
遇到有能力的君主,就能重新完成統一。
華夏的思想體係起源於三皇五帝,成熟於周公旦。
孔孟等先賢,在這套思想體係的基礎上推陳出新,有了儒家和諸子百家。
在之後的一千多年,儒家思想就成了維係人心最主要的那根線。
曆朝曆代,不論怎麼變革,根子都是儒家思想。
你用人家的思想治國,尊崇人家的後人拉攏人心就成了必然。
這也是為何從漢朝開始,皇帝要祭孔廟,一直給孔家上尊號的原因。
最後孔廟變成了文廟,孔家有了衍聖公,一直延續到滿清結束。
大明也需要文人治國,需要儒家思想來維係統治。
即便是朱元璋的鐵腕,麵對這種情況也不得不吃了個癟。
最後選擇性失明,放任孔家的存在。
不過他也不是全麵退讓,一直努力將孔家的影響力限製在曲阜。
但很顯然,這種限製顯得非常無力。
直到陳景恪寫出《大同世界》,讓他們看到了打壓儒家擺脫孔家的希望。
《大同世界》雖然有著很深的儒家痕跡,但已經脫離了儒家。
就好像,儒家是以周禮為基礎,吸收了各種新思想創造出來的一樣。
大同世界是以儒家思想為基礎,吸收了百家長處,推陳出新形成了一家之言。
所以兩者不能視為一家學問。
當然,如果想減輕推廣大同世界的難度,也可以自稱是儒家一份子。
一開始陳景恪就是這麼打算的,但現在老朱和馬娘娘必然不會如他的願了。
老兩口圍在一起,開始各種算計。
先是老朱講了自己的法子,讓蔣瓛帶人去徹查孔家的惡行,然後用報紙公之於眾。
“……民怨被激起,咱們動孔家的代價就小的多。”
“然後強行推行大同世界,用來打壓理學和儒家。”
馬娘娘卻搖頭說道:“這是下下策,必然會讓孔家和理學合流。”
朱元璋說道:“哦,妹子有更好的法子?”
馬娘娘看了一眼茶杯,老朱立即給斟上:“妹子你潤潤口,慢慢說。”
馬娘娘很是滿意,說道:“景恪曾經說過,站在道德製高點上,就可以肆意點評他人。”
“我們反其道而行之,把道德製高點讓給理學派。”
朱元璋驚訝的道:“啊?這……不是主動將刀子遞到他們手裡嗎?”
馬娘娘笑道:“你隻看到了其一,卻沒看到其二。”
“站在道德製高點上批判他人,確實非常方便,可也會被人拿著放大鏡挑刺。”
“平時都是他們拿著放大鏡對皇帝指指點點。”
“把製高點讓給他們,就輪到你拿著放大鏡挑他們的刺了。”
“而報紙就是最好用的放大鏡,能將他們所有的毛病都無限放大。”
朱元璋似乎明白了什麼,但又有些不透徹,心中癢癢的難受:
“妹子你彆打啞謎,你直接給咱說,具體該怎麼做。”
馬娘娘找個舒服的姿勢,往椅背上一靠,說道:
“先用報紙把理學高高的架在道德製高點上,然後把孔家的老底掀出來,擺在他們麵前讓他們來審判。”
“然後用報紙將他們的審判過程、結果公之於眾。”
“如果他們秉公執法,那正好借他們的手鏟除孔家。”
“如果他們想包庇,那之前他們站的有多高,摔的就有多狠。”
末了,她讚歎的道:“報紙真的是好東西啊。”
如果沒有報紙,這法子是不能用的。
說白了,還是輿論權,必須要掌握在自己手裡。
“哎呦。”老朱一拍大腿,高興的道:
“妹子你真是咱的賢內助,這法子好,好的很呐。”
“咱已經迫不及待想看他們的窘態了。”
——
另一邊,陳景恪正在書房,第不知道多少次完善自己的作品。
一開始他覺得自己寫的已經很好了,每隔一段時間重新回頭看,總是能發現缺陷和漏洞。
他遲遲不願意發表大同世界,確實有忌憚理學和孔家的因素,但主要還是覺得不夠完善。
偉大的先賢作品總是很少,很多一輩子就隻有一部作品。
就是因為思想這東西,總是在不斷成熟。
想追求完美,就需要用一生去鑽研實踐。
也幸好他兩世為人,兩世加起來年齡有六十多歲了。
雖然前世有研究說明,激素會影響人的心態。
年輕的身體,會讓人擁有年輕的心態,也會讓思維更加活躍。
可見識這東西,是和時間成正比的。
前世今生六十多年的閱曆,給了他寫書的底氣和資本。
他並不是天才,之所以能寫出大同世界,除了豐富的閱曆,還得益於有前世的諸多模版可以參考。
即便如此,這本書寫的也不算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