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四,暖陽東升。
仇州北部,平安鎮西側。
厚重城門在絞盤的帶動下緩緩敞開。
披掛整齊的甲士們搬開一側拒馬,身後有虎獸旗懸於門下。
赤色旗麵上以金線縫製一頭插翅猛虎。
虎生雙翅即為彪,正是仇州大族宋家的“金彪旗”。
鎮外簇擁的七八支商隊見鎮門大開,當即來了精神。
各支商隊的管事呼喝著手下清點貨物。
夥計們用皮鞭驅趕著騾馬排成不甚整齊的隊伍,在不時夾雜著異國口音的叫嚷中向前緩慢挪動。
三名書吏打扮的人就懶洋洋站在門洞下的避光處,一手持簿一手執筆,任由湊上來的管事們賠著笑臉,偷偷在袖子裡塞進賄賂。
仇州,地處中原三國的接壤地。
往西是乾國,正南方是梁國,東北方向是離國。
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複雜的本土環境,以及遊離三國之外的政治立場,造就了眼下獨特的商業繁榮。
此時聚集在平安鎮西門外的幾支商隊,就是年後第一批抵達仇州的生意人。
他們大多是過完年後就匆匆召集人手從各自國家啟程,途徑仇州稍作休整,再前往其他國家。
穩妥的商隊會就地清空貨物,換上彆國特產後動身南下,趟過三川澤地後進入富庶的南梁地界。
膽子大一些的商隊則是動身北上,途徑離國進入草原,向那片廣袤草原上的遊牧部落兜售自己手裡的鹽鐵瓷器,換來成車的名貴毛皮。
本錢不俗的大商隊則會向西出發,冒險橫穿乾國抵達正值戰亂的西域,用產自中原的繁多貨物,從月宿、鐵渾、仇茲等西域小國手中換來當地的稀罕寶物、美人寶馬。
仇州這片熱土歡迎來自任何國家的任何人,隻要敢於冒險,你總能在這片土地賺的盆滿缽滿。
前提是能活著回去。
在一片沒有真正政權維持秩序的土地上,商業繁榮,往往意味著動蕩。
此時遠處忽然卷起塵土,陣陣馬蹄踏地與車輪翻滾發出的嘎吱聲混在一起。
一支規模龐大的車隊正快速行向鎮門,領頭一騎甲士單手舉著一麵黑旗,雙腿一夾馬腹,就這麼領著車隊大刺刺撞向前方擁堵在一起的商隊。
一名正趕著騾馬的商隊夥計,在聽到後方傳來的馬蹄聲時就已在牽馬讓路,卻還是躲閃不及,被對方連馬帶貨一並撞開。
馱馬背上的貨廂當即被卷入車輪,整箱精米被碾進泥土。
一時間人仰馬翻,驚呼聲不絕於耳。
這支小商隊雇來的幾位護衛紛紛伸手握住兵器,卻不敢亮出兵刃。
年紀最大的那位更是一手作勢拔刀,一手死死拽住身邊激動的年輕人,盯著領頭甲士手中那麵黑旗向身旁低喝道:
“都彆動,那是陳家的隊伍。”
熱血上頭的年輕護衛聽到陳家的名字下意識打了個哆嗦,這才看到旗幟上那尊咧嘴獰笑的赤色鬼首,心頭那點怒意轉瞬消散。
仇州三大家族聲名在外,宋家是當之無愧的霸主,可陳家才是人人懼怕的吃人鬼。
專門經營販奴生意的陳家在各國都有門路,每年調教出的奴隸不知多少。
若是有人在仇州這地界惹到了陳家,被抓去做戰奴都是好下場。
為陳家車隊開道的執旗甲士明顯享受著被人畏懼的感覺,就這麼不顧規矩的帶著車隊一路往前。
值守鎮門的宋家衛兵見狀雖然有些不滿,但是也沒派人上前阻攔。
畢竟是陳家的隊伍,這點麵子還是要給的,運奴的車隊入鎮照例也要給他們一筆好處。
城門下的一名吏員剛將麵前商隊管事塞來的銅錢攏在袖中。
見到遠處那甲士手中高舉的黑旗,當即無視了身前管事討好的臉色,主動迎是上陳家的車隊,臉上擠出熱情笑容。
無論是宋家的衛兵、吏員,或是各支商隊都沒有對眼前一幕表現出不滿,仿佛一切天經地義。
這就是仇州的規矩,交錢進鎮得庇護不假。
可在三大家族麵前,頭也得學會低下。
除非你的拳頭與後台,硬得過他們。
與此同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