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鎮西側,距離鎮門不遠處的位置,矗立著一間不起眼的二層客棧。
隨著“嘩啦”一聲,一盆清水潑灑在青石台階上,洗去昨夜積壓的浮土,接著一陣突兀微風卷起細密水珠,映得石板煥然一新。
眉清目秀的店小二散去手上的小戲法,望向不遠處熱鬨的鎮門不屑的撇了撇嘴,接著扭頭看向上方他剛剛擦拭過的匾額。
鐵鉤銀劃的“縱橫客棧”四字,正在日光下熠熠生輝。
小二卻歎了口氣,將長巾搭在肩頭就抱著木盆走進了空蕩蕩的客棧,衝坐在窗邊小酌的中年人嚷道:
“掌櫃的,生意再這麼下去,咱爺們兒可連晌午飯都沒著落了。”
被喚作“掌櫃”的中年人此時拿著酒杯,望向街麵的雙眼似是走神般毫無焦距,一襲青衫在初春暖陽下生出彆樣的暖。
小二見狀倒是見怪不怪,從年前調來這兒乾活兒起,他就有心計算過。
這位掌櫃一天說的話不超過五句。
至於說招待客人……
這破地方就沒有客人!
想到這兒小二就感到一陣“悲從中來”。
他,李樂安,師從“縱橫十九道”之一的赤霄道人,十九歲踏入龍門關的五境術士,到哪兒都能讓人抱拳稱一聲俊傑的人物。
因為某天左腳進門,被他師父一腳給踹到仇州這奶奶不疼舅舅不愛的鬼地方。
本來,李樂安是抱著一顆憧憬之心來的。
仇州這地方偏僻點也好,遠離了師父,他才能一覽江湖風采。
再說他師父能坑他嗎?
結果他光在這悶葫蘆掌櫃手底下乾了一個月的雜活。
天天看著三大家族的人作威作福,偏偏按著縱橫道的規矩他不能插手。
彆說江湖風采,下頓吃啥都得看今早在菜市買到了啥。
早就認命的李樂安這會兒也懶得跟掌櫃的多話,抱著盆就進了後院,準備幫著夥房劈柴。
他現在寧願聽夥房的廖師傅吹牛,也不想麵對悶葫蘆掌櫃,還有該死的三大家族。
隨著李樂安離開前廳,窗旁的中年掌櫃散漫的目光稍稍凝聚,接著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
他清楚那孩子心裡在想什麼。
不少縱橫道的年輕人都是這樣,以為客棧裡來往的都是各路豪俠、諸國高手。
背靠著縱橫道的名頭,在他們麵前混個臉熟,日後行走江湖也多了幾分顏麵跟談資。
這樣的心性,是沒法行走江湖的。
赤霄那家夥是打算借著仇州這塊地方,磨一磨這小子的性格。
實際上縱橫道雖被尊為“四道之首”,但在一些地界的話語權也就那麼回事。
所謂的“群雄相聚”更是胡扯。
能活躍在仇州這片地界的好手,要麼是借道的過江猛龍,要麼是跟三大家族有關係的地頭蛇,何況平安鎮這樣直轄於宋家的地界。
真有那麼幾個,也是各有各的苦衷,過著隱姓埋名的日子。
至於縱橫道能在仇州建起客棧,靠的是長久以來的信譽和口碑。
還有他這個道主派來坐鎮的“十九道”之一。
不然仇州三大家族早就琢磨把這間客棧處理了。
就這,還是道主有意平衡過的局麵。
望著那麵懸在西鎮門下的金彪旗,與那陳家領隊手裡的赤鬼旗,中年人似是想起了什麼,嘴角揚起一抹嘲諷弧度,目光順勢落到鎮門下的混亂處。
下一刻,中年人眼神一凝,發出了意外的聲音。
“嗯?”
在陳家車隊掀起的塵土中,正有兩道身影緩步走來。
為首那人一身黑紋大氅,不染塵埃。
其身後,一雙血瞳正打量著橫行無忌的陳家車隊。
旋即,有血色煞氣生出,轉瞬席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