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鎮東牆。
宵禁後一東一西兩道鎮門早已關閉,僅有的兩個宋家衛兵這會兒百無聊賴的駐紮在門前的衛所裡。
“這該死的鬼天氣,都特娘不如冬天痛快。”
一名衛兵罵罵咧咧的坐在中間那剛升起的火堆前,拚命搓著手。
另一名衛兵見狀安撫道:
“不錯了,沒抽到巡夜簽就偷著樂吧。那夥兒吃人鬼進了城,今晚肯定得鬨事。到時候咱哥倆衛所裡一待,出啥亂子都輪不到咱們。”
之前罵罵咧咧的衛兵聞言更是怒道:
“那群沒了爹媽的玩意!每次到了鎮上都要惹出一攤亂子,最後還要我們幫著維持。好處沒落著多少,麻煩惹了一屁股!”
陳家的車隊每次入城都會交一筆稅錢不假。
可這筆錢先是讓上麵過遍手,再讓當日值守城門的衛兵們分撥些,再落到其他衛兵手裡攏共不剩幾個錢,也不怪下麵人不滿。
但這衛兵也隻是痛快痛快嘴,實際上早就習慣了這種日子。
平安鎮這地方是偏了點,但每年開春後都有大批人北上進山采集山貨,偶爾還有山民部落組織的貿易隊下山進鎮,來往油水頗豐。
那時候才是他們這夥人發財的時候。
在最初調集民夫築牆建鎮後,身為本地主人的宋家始終沒有大力開發平安鎮,隻是安排一支百人隊常年駐紮鎮上維持秩序。
這支百人隊也不是什麼精銳,象征意義大過實際意義。
真正確保平安鎮安全的,是鎮上那間縱橫客棧裡的中年掌櫃。
縱橫道與三大家族之間確實存在摩擦,但在宋家與縱橫道主之間的協商下,如今雙方處於一個默契的互不乾涉階段。
不過這並不影響宋家“借用”荊掌櫃的存在,以最小的代價掌握這座天然的貿易小鎮。
基於平安鎮的建設水平與地理位置,無論是荊掌櫃還是司南,都不好放棄這裡離開。
荊掌櫃是懶得再鬥氣,司南則要維持無跡道的生意,於是這兩位各自勢力的代表就這麼默認了平安鎮的局麵。
後續宋家又故意引入另外兩家的買賣,踩著荊掌櫃容忍的極限,悶聲發財。
若是真有人動手奪鎮,有荊掌櫃坐鎮,宋家最多也不過損失一個百人隊,事後再拿回來就是。
若是有強人往來,在荊掌櫃的眼皮底下,衝突規模也不會大。
這就是宋家這個仇州土皇帝的手段。
直到今晚,這微妙的平衡被徹底打破。
因為有人在宋家的地界動手屠了陳家的據點。
衛所裡烤火的兩名衛兵忽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隨後未鎖的大門被來人從外推開。
那人剛一衝進衛所,便大喊道:
“出大事了!陳家……陳家的吃人鬼……”
兩名衛兵此刻都看向那提著燈籠衝進來的身影。
趁著對方上氣不接下氣的功夫,二人先是確認了一下對方身上甲胄與肩甲上的金彪標誌,這才鬆了鬆刀柄。
一人走上前,看著這個有些麵生的同僚道:
“兄弟,慢慢說。陳家的吃人鬼鬨事了?嗨,真鬨事也有巡夜的弟兄去查看,犯不上告訴我們。”
來人這時才喘過那口氣,抬手推了下頭上的鐵胄,仰頭看向兩人道:
“什麼鬨事,是陳家那條街讓人給血洗了!整條街都是屍體,巡夜的老王都嚇尿了褲子!”
兩名衛兵對視一眼,立刻鑽出衛所看向南麵。
隻見今晚本該燈火通明喧鬨不止的陳家據點,這會兒竟滅了大半燈火。
之前還罵罵咧咧的衛兵抬手扇了扇風,提鼻子一聞,頓時臉色發白。
雖然宋家派來的百人隊不是什麼精銳,但這支剛換防過來的隊伍裡,還是混了一兩個有真本事的。
這衛兵便露了手行伍中的“望風”功夫。
然後他就聞到了那股濃鬱的血腥味兒。
身後那趕來報信的同僚這會兒倚著門補充道:
“旅帥正派人傳令集結,你倆早點準備。”
語罷他就提著燈籠準備離開。
按照東北邊離國的軍職,百夫長又喚作旅帥,他們的頭兒喜歡這個稱呼,手下人自然也樂意順從。
然而之前“望風”的衛兵,這時忽然伸手作勢一攔。
“兄弟留步,瞅著麵生啊。”
說話間,他借著側身遮掩,手已搭上腰間刀柄,笑道:
“再說鎮上出了事,我們不看守鎮門反而離開,不成了擅離職守?”
風中的血腥味由不得他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