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爺,查過了,您今兒送到帥府的那個,還真是他女兒。”
馬圈內,男人亂發後的眼珠微動,落在那轉著鐵膽的八字胡中年人身上。
也就是雙河鎮的陳家主事。
陳富文。
陳富文聞言點了點頭,看著這正盯著自己的胡須男,臉上露出了一個異常虛偽的笑容。
“哎呀呀,您看看。這不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了?老哥,我先跟您道聲喜。”
說著他抱了個拳,假惺惺的感慨道:
“您女兒能爬上鄭旅帥的床,我也是出了力的,老哥您日後可要在旅帥麵前為我多美言幾句啊。額,他叫啥來著?”
一旁的師爺趕忙道:
“姓秦,名洪烈。”
陳富文滿意的掃了一眼自己這位師爺,做恍然大悟狀。
“哦~對,秦老哥。”
說到這兒,他手中轉著的一對兒鐵膽稍稍放緩,臉上的虛假笑容稍稍收斂,隨即看著馬圈裡的男人淡淡道:
“我看了你的刀,是大梁邊軍的款式,你是行伍出身。一身本事就這麼埋沒了,停可惜的。留下來為我效命,日後我保證你能見到你女兒。或者,就地五馬分屍。去下麵等她,你選一個吧。”
就在昨夜,有人潛入陳富文的家宅,試圖刺殺這位主事。
可惜,來人怎麼也沒想到,看著一副富家翁打扮的陳家主事,實際上也是一位六境武修。
一個大意,便落了下風。
之後生擒拷打了半宿,機靈的師爺才從一點蛛絲馬跡中確定了秦洪烈的身份。
下馬鎮的一名鐵匠,老婆不知道是死了還是跑了,就留他一人撫養著一個女兒。
後來這姑娘被走馬丘一夥兒流寇劫走,幾經輾轉被賣到了雙河鎮。
恰巧這個事,還真是陳富文經手的。
走馬丘的那個範疤瘌很有眼光,發現那秦家小姑娘不錯,想著賣給好價錢,順便巴結一下陳富文這位陳家在雙河鎮的主事。
就這樣,陳富文在得知秦洪烈的來曆後,當著對方的麵,把那姑娘送上了帥府的車駕。
此刻秦洪烈的目光落在陳富文身上。
陳富文緩緩皺起眉頭。
哪怕隔著那頭亂糟糟的頭發看不真切,陳富文仍能感覺到那雙眼睛中流露出的憐憫與嘲弄。
似乎這個家夥已經不在乎自己的下場,反而“憐憫”起了他陳富文。
“哢。”
手中鐵膽發起怪異響聲。
陳富文抬手撫過唇上的八字胡,待得指尖掃過須尾,便重新露出了那副虛偽笑容。
“可惜啊,仇州又要少一個先天嘍。”
語罷,他向邊上的師爺使了個眼色,對方俯身一拜,就去準備馬匹。
五馬分屍這樣的待遇,還真不是普通人能享受的。
難得一位先天境,得好好款待。
然而秦洪烈隻是死死盯著陳富文的背影,似乎要將這該死的家夥烙印在腦海裡。
他失敗了,失敗在了自己的急躁上。
但他並不害怕。
因為他知道,他的兄弟們會為他報仇的。
遠處響起馬蹄聲,與那個狗腿子的呼喝。
那是秦洪烈逼近的死期。
這一刻,這個曾配得上“馬革裹屍還”的男人,隻是有些疲憊的閉上了雙眼。
薇薇,爹沒用。
不管你接下來麵對什麼,爹都希望你能忍耐下去。
你的叔叔們,會替爹救你出去,會幫你殺了這幫該死的混蛋。
爹錯了。
爹不該帶你躲在仇州的……
恍惚中,遠處的馬蹄聲似乎將他帶回了曾經那段日子。
喊殺聲中,他下意識緊緊手掌,卻沒能握到那柄熟悉的戰刀。
等等,喊殺聲?
秦洪烈豁然睜開雙眼,側耳傾聽。
兩牆之外,正有殺伐之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