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二日(2 / 2)

那誰是君,誰是臣?

真乃,國有二主,天有二日!

突然,隻見司馬越一個趔趄,被台階絆了一下。頓時如夢初醒,掙脫雙手,下階拜倒,顫聲道,“陛下折煞老臣矣!”

“陛下如要殺臣,懇請賜下三尺白綾或一杯金屑!”

司馬熾連忙跳下來,扶住他,語氣惶惶不安道,“王叔,何出此言呀!王叔,快快起來!”

司馬越趴伏不起,口中仍哀怨道,“君是君,臣是臣,天上無二日,國中無二主!陛下邀臣禦床同坐,豈非視臣藐君無上,有篡位自立之心!豈不欲殺臣耶?”

司馬熾聞言,心中不禁叫了個彩:不愧是老謀深算之人!

瞧這話說的,明明他自己沒忍住,差點鑄成大錯,反而倒打一耙,說陛下你要陷害我。

“侄兒隻是想著,不如此,無以答王叔之恩,酬王叔之功!哪曾有那等……那等歹意呢!”

司馬熾語氣委屈道。

幽幽一歎,“也罷!王叔不肯,那就罷了。是侄兒莽撞了!”

“王叔,尚請原宥侄兒,快快起身罷!”

司馬熾再勸。

司馬越聽聞皇帝認錯,也不敢太過分,順勢起身。

這一番鬨劇下來,是真情,還是假意,殿中眾人看了個飽。你來我往,言語機鋒,看似誰也沒贏。

但不可一世的掌權者太傅,在群臣目睹之下,跪伏階下。這一幕,給今日眾人留下了最深的印象。

原來他是臣啊!

“快,抬一軟床上來!”隻見新帝踏上階,隨即朝左右宦官吩咐道。

點了點位置,“就放之在這!離禦床近些!朕和王叔叔侄倆兒離得近,遇事亦好商量。”

轉頭朝司馬越道,“王叔,這回萬勿再推辭呀!”

左右小黃門得了吩咐,連忙小步趨行,退到帷幕,去尋軟床來。

“陛下……”

司馬越已感覺不對,自己雖然被殊禮對待,但心中卻為何無喜。

但他剛開口,司馬熾立馬截斷他的話,“王叔欲以帝待侄兒乎?”

“若王叔之功尚不得封,天下莫不謂朕賞罰不公,侄兒何以為帝耶?王叔欲置朕於何地耶?”

這時,隻見群臣之中終於有了動靜。尚書左仆射王衍當下出列道,“賞功罰過,信之行也!”

“陛下恩澤天下,太傅功傳宇內,臣附議!”

老狐狸!

聞其言,緊隨其後,又幾人同時出列,道“臣等附議!”

很快,群臣皆出列,“臣等附議。”

不愧是王夷甫啊!心思就是活泛。

司馬熾麵含微笑,目露讚許,看了他一眼。

這時,小黃門們抬來軟床,立在階上,禦床之下。

有王衍出列點破膠著,司馬熾和司馬越都不再拉扯。司馬越再三拜謝。方才顫顫巍巍作態,走上階,坐上去,隻坐了半個屁股。

“華公,宣詔罷!”

司馬熾朝等候多時的華混言道。

詔書洋洋灑灑一大堆,文辭絢爛。但內容很簡單:一大赦天下,二尊親。

尊惠帝皇後羊氏為惠皇後,居於弘訓宮;又追封司馬熾亡母王才人為皇太後;封太弟妃梁氏為皇後。

待詔書宣讀完畢,司馬熾再言,“擬詔,東海王食邑加五萬戶!”

晉製:食二萬戶者大國,萬戶者次國,五千戶者小國。

司馬越以疏親封王,乃小國之製。自掌權後,他也未為了這些虛利,而加封自己,唯恐落下貪婪的名聲。

此時加封,食邑便成了疏親宗王中最高。次者,乃安平王司馬孚。武帝初封二十七王,特恩其四萬戶。

“謝陛下!”司馬越聞言,從軟床上起身,俯首拜道。

坐回軟床,司馬越再次把目光投向下方。在太極殿,俯視群臣的感覺,確實不一樣啊!

再看看比自己還高的禦床,那上麵呢?

他的眼神中透出貪婪。

卻沒發現,這一眼正被司馬熾捕捉到。其中透出的意味,讓司馬熾哪怕心有準備,也是一驚。

登基大朝會,很圓滿。

隨著罷朝鐘響,百官言笑晏晏,從太極殿魚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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