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熾哼笑過後,問道,“士稚,汝以為東燕王會如何?其棄並州,改守鄴城,就會有好麼?”
這一問,更加赤裸裸。
祖逖咽了口唾沫,強讓自己平靜,“陛……陛下,逖不知!”
祖逖有點懵。
陛下對自己的態度,有些詭異呀!太過親近了!
提到東燕王,陛下神態毫不掩飾的鄙夷。他真不禁想問,陛下,這是能在我麵前表現的麼?
我不是陛下的親信呀!
東燕王是太傅的胞弟。太傅是陛下的王叔呀!
他在坊間一直聽說,如今的陛下對太傅恭敬得很,信任得很。朝會不上,政務不理,都全權交給了太傅處理。
以前劉琨還在洛陽的時候,更是從其那裡聽聞,陛下為皇太弟時,事太傅甚恭。
看到祖逖的神態,司馬熾不禁一笑,再次問道,“士稚,朕再問汝,汝以為此次青州之亂可平否?”
祖逖遲疑一下,最後還是緩緩點點頭,“應該無須憂慮罷。逖聞,那一夥盜賊是去年劉柏根殘餘。”
司馬熾深歎一口氣。沒錯,這是目前大家正常的認知,司馬越如此,祖逖如此。
因為誰也想不到,就這一小撮小毛賊,在王彌的帶領下,會越來越猛。後來把西晉王朝都給掘墓了。
迎著祖逖詫異的目光,司馬熾緩緩道,“他們不隻是一夥盜賊,而是一群沒飯吃的百姓!當百姓沒飯吃的時候,生死已經不在乎了。”
“青州有多少這種百姓?”
“朕不知道,沒人上書朕,為朕回答這個問題。但,朕想不會少。”
“有多少百姓沒飯吃,待王彌下山,就會有多少百姓加入他們。他們下山時,是劉柏根殘餘,但下山後,數日破二郡,勢頭之盛,已說明不是了。”
“王彌其人,乃豪族子弟。其能舍棄家業,依附劉柏根,顯然是野心勃勃之輩。這種人,絕非簡單,是有著強大自負的。”
“以高密王之能,朕不覺得,其會是王彌對手。此去的鞠羨,更不會是。”
祖逖聞言,終於收起心中的胡思亂想,怔怔地看著司馬熾。片刻回過神,才覺失儀,馬上低下頭。但默然無語。
顯然已經有了思考。
司馬熾知道自己的話,已經擊中了對方的心坎,繼續道,“所以說,士稚,朕的看法與汝等恰恰相反。”
“汝也好,太傅也好,朝堂眾臣也好,都以為青州之賊不足慮。但,朕深慮之!”
驀然,祖逖出聲,“陛下呢?陛下不管麼?”
繼而更大聲,似乎是質問一樣,“陛下既有此憂慮,為何不管?”
司馬熾苦笑,沒有回答,隻長歎一口氣。
祖逖終於還是問出了這句話!
發泄式的問完,祖逖才猛然意識到,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失態,還是在君前。
他連忙起身離席,叩拜在地,“逖失儀,冒犯陛下!請陛下恕罪!”
司馬熾擺擺手,才意識到他叩首看不到。於是,起身走過來,將他扶起,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若士稚沒有此拜,該多好啊!”
祖逖渾身一震。定定看了看司馬熾,然後深深一揖。
他聽出來,陛下不想讓他繼續客套,想讓他更坦率一些。這是對自己人的態度!
但他心中又自問,陛下為何對我如此信任!
找不到答案,然而他的心態已經開始轉變。
陛下說青州之亂難製,陛下明知如此,心中肯定不甘亦不願,卻無力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