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陌不信鬼神,曆了場沒頭沒尾的春夢,又如何能和什麼前世今生想到一塊。
他默不作聲,靜靜審視著眼前的美人。
按理而言,換作尋常少女,遇到這種情況,早該覺得心虛慌亂,或是當真被他誤會,心生委屈了。
她沒有,除了臉上有些如遭了搜身一般的羞赧紅暈,整個人靜悄悄的。
曆過生死的人,這世上大抵沒多少事,能叫蘭殊心驚膽顫了。
她垂首而立,心裡隻有一點納悶。
上輩子,他雖在她死纏爛打後,被迫讓她進了屋。
但兩人也是相安無事,一覺睡到了天亮,並沒有出現任何異常。
他也從沒在意過她身上的淡香。
今晚,是怎麼了。
蘭殊百思不得其解,秦陌已經驅趕昌寧離去。
轉眼,少年的長靴,佇立到了蘭殊麵前。
蘭殊微抬起首。
秦陌神色略有不自在,但也沒再揪著她不放,凜凜瞰了她一眼,負手而立,看向衣櫃道:“這些衣服看著都舊了,我明天安排人,給你做過新的。”
看似是對於今晚誤會的安撫與寬慰,蘭殊察覺到了他口氣中的一絲不信任,亦不反駁,沉默了會,斂衽頷首,“謝世子爺。”
她千挑萬選帶進門的這些衣服,為了襯出她的明媚,顏色都十分醒目瑰麗。
總是礙他的眼。
做過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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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陌最後還將主屋讓與了她。
看似是愧疚於對她的誣蔑,實則隻是避開屋裡的香味。
蘭殊卻之不恭,站在門口,福身送他離去。
回眸,卻見昌寧和傅廉,不知何時折了回來,悄然站在了她身後的長廊上。
望見少年鐵了心留美人獨守空房,完全不相信她的診斷,昌寧朝著秦陌的背影狠狠吐了個鬼臉。
轉眸,望著蘭殊獨自一人站在門前,新婚之夜遭此羞辱,昌寧忍不住心疼美人。
姓秦的那混賬玩意兒,剛剛還想直接叫人去太醫院請太醫過來。
幸好傅廉覺得不妥,及時把昌寧叫醒了來,不然這番興師動眾,新娘子的名聲,以後往哪擱。
昌寧心裡氣他不懂憐香惜玉,卻也不敢同蘭殊道出實情,隻得上前又惱又憐道:“嫂嫂彆同他一般見識,他就是這個狗牌氣!”
蘭殊搖了搖頭,似乎並不介懷地衝她提了提唇角。
小公主斟字酌句了會,還是生怕她頭一天就忍受不了那狗東西般,忙不迭安慰道:“嫂嫂剛進門,還不了解表哥。他這個人心腸硬的很,若是對你一點意思都沒有,肯定不會含糊。那日內務府拿來那麼多女子的畫像,他哪個都沒看上,偏偏對你的默許了聲,鐵定是動了心的!”
傅廉與秦陌自幼相識,認同昌寧的看法,亦附和舉證道:“世子妃可能不記得,去年梨園的開春宴,我們見過的。當時世子爺同臣上場打馬球,您就在觀賽台上。贏的時候,他難得朝女眷那廂席麵回眸了眼,第一眼,就看向了您!”
傅廉說著,一雙常年含笑的雙眸眯起,露出頰邊深深的酒窩,“太子爺當時還揶揄他,問他沒事盯人家姑娘看什麼,他居然還嘴硬,說‘她那麼白,人群裡跟道光似的,我看不到才奇怪’。”
不過今夜喜宴上,傅廉又拿這事調笑了新郎官,他卻已是一副想不起這茬的樣。
這個就沒必要同世子妃說了。
傅廉想。
昌寧聽了,在一旁吃吃地笑,“那他肯定是那會就留意到嫂嫂了,還不承認!嫂嫂你千萬彆誤會,表哥他心裡有你的!”
前一世,蘭殊也是這麼以為的。
以為少年初嘗情滋味,自然冷淡被動些。
以為他眼裡有她,隻是心高氣傲,不擅表達。
兩人的床笫之歡上,他的確貪戀她的白。
甚至將床幔被單,統統換作了襯白的湖藍色,將她橫陳其間,揉捏她,就像捧著一朵無比柔軟的雲。
她曾以為他是動了心的。
可貪戀一個人的身子,與貪戀一個人是不一樣的。
無論如何,蘭殊收下了他們此時此刻開解的好意。
女兒家掩袖同他們一起笑了笑,狀似完全信了他們的話,善解人意的,不會與秦陌計較分毫。
昌寧明顯鬆了口氣,純真的麵龐,滿心滿意都是盼著兄嫂和睦的樣。
雙方再寒暄了幾句,見夜色闌珊,便不再耽擱相互的安寢。
蘭殊回了主屋歇下。
畢竟是前世住過的地方,蘭殊並不陌生,除去躺在榻上整理了一下意外重生的心境,她睡得還算安穩。
第二日,一大清早,梳妝打扮過,蘭殊秉承新婦之責,前往書房,伺候秦陌起床。
兩人將一同入宮,拜見長公主。
豈料一進門,少年的目光便冷冰冰地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