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刀來到灶間未見有人,木門也是閂著的。再看那坍塌的山牆之處雖可容人進來,但上麵的積雪卻完整如暇一絲痕跡也沒有。不禁自語道:“真是怪事啊,方才明明有人在叫我啊。莫不是出現了幻聽?但說話聲和搖晃我的感覺很真實啊。”
楊林正疑惑間,卻聽到外麵傳來一陣喧嘩。他急忙來到門邊從縫隙中向外看去。隻見七八名全副武裝的後金兵押著一大群漢民,大搖大擺的停在自己所在的屋外。
那些漢民男女老少不下百人,皆被長繩串聯綁縛。其中還有不少孩童在內。他們個個衣衫破爛、神色絕望。
許多人在這樣的天氣裡竟然沒有鞋子,就用破布或是穀草胡亂的裹在腳上,然後用草繩纏緊。凍得麵色發紫不住的用力跺著腳。
一名貌似頭目的後金兵衝著這草房一邊指指點點,一邊用滿語向旁邊的後金兵嗚哩哇啦的說了一番。隨後向後麵一招手,十幾名留著金錢鼠尾辮青壯漢人男子從一旁跑了上來。
這些人是後金軍的阿哈,也就是奴才。他們有戴著女真暖帽的,也有戴著兩隻棉耳包的,身穿漢裝卻手持棍棒和皮鞭。這些人快步來到那後金軍頭目麵前領受差使,最後都向那頭目齊齊打了個仟兒,口中大聲回了個“嗻”字。奴顏婢膝之狀難以予筆墨描述。
“都向村裡走,快點、都他娘的快點!你們這些下賤的尼堪(漢人)!彆惹爺我不高興,小心老子扒了你們的皮!”這些阿哈受領了差使,轉瞬麵對百姓就變了顏色,毫無同族之情義。一邊大聲喝罵著,一邊以拳腳、棍棒和皮鞭狠狠驅打著百姓。
那些後金兵看著被打的哭聲淒慘、哀求告饒的漢民,竟是滿麵漠然和鄙夷。
當中一瘦削後金兵,見一老嫗行動緩慢,上前以刀柄生生將其牙齒打落兩顆,隨後哈哈大笑。老嫗哀叫不斷,滿口鮮血痛不欲生。
另一稍胖後金兵見同伴如此取樂,不禁手癢難耐。上前從人群中強行拖拽出一三四歲的女童,讓其背立站好,隨即運足力氣狠狠一腳踹去,那女童慘叫一聲如斷線的風箏一般直飛出去,落地時摔得頭骨碎裂鮮血四溢,手腳抽搐不止,幾息間已是氣絕身亡。而其父母除卻無助啜泣,竟噤若寒蟬不敢多發一言。
楊林見此睚眥欲裂,胸中怒火熊熊燃燒。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暗自思忖:按時間來算,鐵背山的戰鬥應該早已結束。建奴的大隊人馬現應在尚澗崖和斐芬山圍攻馬林的隊伍。自己去通知馬林已經來不及了。但此時去鐵背山時機正合適。不論父兄是否平安,自己都要去看看才好。那麼等鐵背山事畢,自己又該何去何從呢?
楊林繼續思慮,在馬林失利後,劉綎的那路官軍就要被圍殲。現在能通知他們規避危險的隻有自己了。想去找劉綎,那麼鐵背山是必經之地。過此向東再向南,則是劉綎出發的寬奠方向。
但是眼下的情形該怎麼辦?難道眼睜睜看著這些百姓被建奴擄走,或是被殺或是被永遠奴役?這些百姓的性命與兩萬大軍的安危相比好象無足輕重。但救與不救,就在自己的一念之間,真是難以取舍。
一邊是掙紮在生死邊緣的百姓,一邊是需要他火速報警的大軍,楊林攥著刀的手裡已滿是汗水。望著被阿哈們肆意欺淩毆打的百姓,尤其是聽著孩子們那撕心裂肺的哭聲,他的心都在顫抖、在流血。
正當楊林內心倍受煎熬的時候,突聽得屋後傳來一陣戰馬的嘶鳴聲。
“壞了,是我的馬在叫!天意如此啊,看來已是避無可避。乾吧!”楊林暗歎一聲。
聽見房後傳來馬叫,後金軍和阿哈們一陣騷動。那頭目向阿哈們下令道:“去兩個人看看!”
“嗻!”兩名阿哈向那金兵頭目應了一聲,然後忙不迭的飛速奔向房後。
跑在前麵的高個阿哈剛轉過屋角,還未等他看清馬匹在哪,一隻缽大的拳頭帶著風聲已是迎麵罩來。
他猝不及防之下隻聽到一聲悶響,感覺自己的下頜上結結實實的挨了一拳。這一拳力道極大,打的他眼前一陣天旋地轉後就失去了意識。
“我滴娘.........”後麵的矮個阿哈見狀剛要出聲大喊,一柄冰冷的鋼刀已是閃電般的抵在了他的喉嚨上。他能感覺到那鋒利的刀尖已經侵入了自己的肌膚內,甚至能感覺到有血從那裡流了出來,嚇得立刻閉上了嘴巴。
“難怪能給建奴當狗,很識趣嘛。”楊林充滿戲謔的揪住了他頭上的小辮子:“想活命就照我說的做,否則現在我就送你去見閻王!”
矮個阿哈現在才看清楊林的衣著相貌。隻見對方眉目英俊,蜂腰猿背體格健壯。穿戴的深藍色泡釘布麵甲、鐵護臂和鐵製纓盔顯得他威武不凡,很明顯這是明軍北方正規軍的裝束。
矮個阿哈暗道,看他方才好象是從那屋後漏的大窟窿出來的,沒想到身手竟如此敏捷。不過這位軍爺看著滿臉怒氣,好象脾氣不太好,我可得小心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