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三月初二日清晨,卯時三刻。雪後大寒。東方剛露出光亮的太陽就如賴床的孩子,遲遲不肯露出真麵目。結果讓雪原和山野被一層白茫茫的濃重霧氣籠罩,幾十步外已是看不清身形。
楊林騎著馬,根據後世記憶亦步亦趨的向鐵背山方向疾行。因為天氣異常,下過雪的初春清晨極為濕冷。迎麵吹來的寒風中夾帶著濕氣,猶如章魚的觸角無孔不入的鑽進衣袍裡,將體溫壓榨的一絲不剩。
“好冷啊。如果用那個人間的話來講,這叫什麼小冰河期,氣候極不正常。現在的溫度雖然不低,但是陰冷陰冷的很難受啊。”
楊林感覺全身都掉進了冷水池子裡,即使穿的很厚也是感到冷的不行。他隻得跳下馬來小跑了一陣以便增加身體的熱量。隨後又整理了披在兩匹戰馬身上的羊毛毯子,讓它們更暖和一些。
牲畜與人一樣,在寒冷的氣候下不給它們保暖是會得病的,如果病的嚴重就會死亡。
霧氣蒙蒙,冷風撲麵。楊林把頭盔上的棉護耳緊了緊,又把腰間皮帶重新係了下,牽著馬繼續前行。
他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道:“咱們大明的遼東在那個人間叫什麼?對...對....對,叫遼寧省的東南部地區,確切地說是遼河以東的地區。包括沈陽、撫順、鐵嶺、開原等地。還有,還有吉林省的四平和遼源是海西女真葉赫部、哈達部的所在地。可惜哈達部早就被建奴吞並了,現在就剩下葉赫部了。葉赫部分東、西葉赫,是建奴的死敵。”
“在那個人間裡,遼寧、吉林和黑龍江統稱東北三省。以沈陽為界越向北越冷,不過物產也豐富啊。金銀銅鐵煤要什麼有什麼,總之都能換銀子。咱們大明要是有銀子,何至於最後亡了國。可惜啊,大明的江山最後還是被建奴占了。”
“縱觀史書,隻能說那幫韃虜真是好運氣,儘得天時地利人和之勢。不過建奴終是得位不正,竊據神器以致德不配位,後世子孫擔不起這份福報。把華夏從春秋戰國開始的三千年輝煌和顏麵都丟儘了。割萬裡地、賠億萬款.......”
楊林嘟嘟囔囔的向前走,又行了大約有四五裡路,感覺渾身上下暖和了不少,腹中卻傳來一陣陣饑餓感。他決定找個地方休息一會吃點東西。
此時濃霧依然沒有消散,不過卻在逐漸變的稀薄。他向四周仔細瞭望一番,隱約看見前方霧中有幾座歪歪扭扭的土坯草房。待他來到近前,卻發現這是一個大體呈圓形,有著二三十戶人家的小村落。
這個小村落離官道有二三百步遠,周邊被農田環繞。而農田裡除了被冰雪覆蓋的荒草,連莊稼的根茬都沒有。
村落中俱是低矮逼仄的土坯草房,很多房屋早已坍塌淪為廢墟。一些朽爛的木製窗欞半吊在窗框上,寒風吹過,晃晃蕩蕩的搖搖欲墜。透過黑洞洞的窗口,依稀可以看到裡麵有白骨顯露,整個村子死氣沉沉毫無生機。
村邊大樹上落了數隻烏鴉,偶爾的張開嘴巴“哇哇”的大叫兩聲,讓人聽了既毛骨悚然又荒涼悲切。
楊林在村裡轉了一圈,沒有發現人和牲畜,便知這村莊已是荒廢了。他尋了一處相對保持較好的草房,準備在這裡歇歇腳。為了防止遇到後金兵或歹人,他將兩匹馬拴在屋後的樹上,這樣從官道和屋子前麵便看不見馬匹。
他先給兩匹馬喂了草料和水,然後便轉到前麵。這草房有座小院,四周是用粗木枝夾建的約三尺高的籬笆牆。但因長期無人居住打理,籬笆牆七倒八歪的儘是缺口。倒是方便一些野豬野狼來往出入。
楊林沒有放鬆警惕性,他拔出腰刀橫在胸前。輕輕的推了推房門。沒想到這破敗不堪的木門竟“吱呀”的一聲開了一道縫。他沒有貿然進去,而是從門縫向裡麵觀察了一番。
屋內光線不是很好,黑漆漆的。一進門是灶間,東北角的屋頂漏了一個大窟窿,連帶著山牆也坍塌了一大片,寒風不斷的從哪裡吹進來。
二尺見方由土石砌成的鍋灶早已坍塌,一口破碎的陶缸倚在旁邊。裡麵靠牆的位置有一大堆枯枝敗葉,看著應是原來這戶人家燒水做飯用的柴禾。
左手邊有一扇木門,破的已不成樣子。而這道門的裡邊便是臥室。屋內有南北兩鋪土炕,這是遼東民居自古以來的標配。不過此屋的北炕已經坍塌,南炕保持的還好。上麵隻鋪著一些荒草和樹葉,連最廉價的炕席都沒有。可見這戶人家的貧困程度。
不過南北兩扇窗戶的狀況比較好,雖然窗紙上有不少破洞,但至少可以擋住大部分的寒風。
楊林在院外解決了內急,進屋後用一根粗樹枝將房門閂上,俄頃坐於炕上開始進食乾糧和鹹菜。從昨日至今,他已是十三四個時辰沒有睡覺。
雖然一再告誡自己進食畢就走,但當陽光照射進來使得屋內溫度上升後,他的雙眼竟不自覺的合起來。他掙紮著想把這濃濃的困意趕走,可惜這困意竟如母親的愛撫,輕輕的在他耳邊低語,睡吧、睡吧,隻有休息好了才有力量去找你的父兄......
“醒醒、醒醒,莫要睡了......”也不知過了多久,楊林突然感覺有人用手在搖晃他,而且聲音極為急促。
楊林初以為身在夢中神遊虛外,但那聲音真切清晰猶如人在側旁。他猛地睜開雙眼同時鋼刀出鞘,定睛看去卻發現屋中並無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