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張應昌說過,孤山和堿場是靉陽北方的門戶。如今這兩堡被毀,建虜就可以不攻鎮朔關,從這兩地南下直攻靉陽。靉陽若失,則鎮江等堡將岌岌可危。
若鎮江堡丟失,則後金再無後顧之憂,可全力向西攻略遼左。所以楊林要親自看看這兩堡的情況。
楊林和部下們向東又行了二十多裡已近邊境,忽有斥候來報,說前方數裡外的山林中發現有一隊賊軍在活動。這些人衣裝不整齊,有騎馬的也有沒騎馬的。但都攜帶武器。現在劉信劉哨官正帶著斥候們緊緊盯著呢。
“賊軍”,是明朝上下對努爾哈赤時代後金軍的一種稱呼,含有輕蔑之意。多見於官府間的文書、記述和奏報等。
因為此時的後金軍乾的全是燒殺捋掠的事,所以明朝始終認為他們是賊寇,並沒有想到他們日後會成為心腹大患。這種稱呼一直延續到天啟朝後期。
楊林則直接叫他們為“建虜”或“建奴”,因此他的部下們也多以此稱呼對方。可還是有官兵按照官府的“賊軍”來稱呼後金軍。
楊林聽完斥候的稟報,看向張魁武幾人道:“我說諸位哨官大人,這幾個月我和你們一直在練兵,練的腦瓜子都大三圈兒。所以今天遇到這種能活動筋骨的事,你們誰也不能攔著我,更不能圍在我身邊當絆腳石。一句話,這些建虜嘍囉投降的不殺,敢反抗的就都宰了!”
“遵命!”張魁武幾人臉上充滿了興奮,他們與楊林一樣,幾個月沒打仗渾身憋的難受。
噶裡站在一塊大石頭上向遠方的明境內眺望。他受領的軍令是帶隊深入敵境,沿著遼東邊牆擒殺往來的明軍斥候或夜不收,以便為己方提供情報。如今已經出來七八天了,連個明軍的影子都看不到。
曆史上,明軍和後金軍的斥候戰打的很厲害。但是因為軍紀不嚴和軍中腐敗,明軍斥候和夜不收們的素質普遍不高。為了立功領賞,有的人甚至不聽號令殺良冒功。因為缺乏民眾基礎和專業訓練,他們深入敵境時多會被後金軍擒殺,反將己方情報泄露給對方。
後金方麵對情報偵察一直很重視,往往是出動大隊人馬深入敵境抓“舌頭”,進而獲取有價值的軍事情報。所以曆史上明軍在遼東戰場一敗再敗,與己方情報偵察能力較弱是有很大關係的。
噶裡永遠也忘不了自己掉進泥潭的那一夜。因為所在位置昏暗,打掃戰場的明軍並未發現他。自己雖然被凍得昏死過去,卻也撿回了一條命。但留給自己印象最深、最恐懼的,還是明軍那名如殺神一般的勇士。
那一夜受的傷讓噶裡在家休養了將近半年,直至上月傷勢才痊愈。雖然他損兵折將未立寸功,但旗主阿敏在四貝勒皇太極的建議下,還是將他從拔什庫擢升為達旦章京。以表示對他的褒揚和大度。這讓他感激莫名,發誓一定要用軍功來回報旗主的厚愛。
後金軍在家哈嶺和富察這兩場戰鬥中,因為明軍事先獲得了軍情得以從容部署,人員遭受了較大損失。整體算下來,後金軍在薩爾滸之戰中損失了大約七千到一萬人。
另外鑲藍旗主阿敏重傷後傷口感染,一隻胳膊差點廢掉;侍衛扈爾漢雖僥幸逃離戰場,但在山林中染上了風寒,回來後大病一場,險些去見了閻王。
這樣的戰果把努爾哈赤氣的幾天水米未進,躺在炕上直哼哼。他始終不明白究竟是那裡出了問題,才導致自己蒙受了這麼大的損失。
想歸想,損失的人口還是要儘快補充的,否則實力不足拿什麼來抵禦明軍的下一次進攻。因此他下令繼續大規模抓捕野人女真補充軍隊。
所以等噶裡見到自己的手下時,心中不免一陣失望。原來他的手下大部分是從北邊抓過來的野人女真(暨東海女真。包括達斡爾人、索倫人和鄂溫克人)。
這些人很有勇氣和武力,擅長在山林間作戰。但是任誰被從家裡抓出來替人當兵賣命,心裡都不會感到舒服。所以他們的士氣普遍不高,甚至忠誠度也很受懷疑。
當然,這支隊伍中的骨乾還是由建州兵組成。為了鍛煉這些新來的野人女真,他們被命令從最簡單的“捉生”開始。就是組團去抓明軍的俘虜,以增長他們的實戰經驗。
這些野人女真畢竟不是嫡係,地位隻比阿哈高一點點,所以除了刀矛弓箭並未配備馬匹和鎧甲。隻有立了戰功才能以賞賜的形式分發這些裝備。
噶裡打死也想不到這次會遇到楊林。在他眼中,山川溝壑一成未變,天地間也還是老樣子。孰不知臉上塗著迷彩的明軍斥候們早就發現了他們,現在正爬在厚厚的落葉之間,密切監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噶裡在瞭望了一陣後沒有發現異常,便坐在一塊向陽的大石頭上,接過手下送來的酒水和肉乾,一邊大快朵頤一邊翹著二郎腿哼起了“請神調”。
其實噶裡也是有經驗的老兵,按理來說能感應到危險降臨的氣息。但是凍傷後遺症和連日來不見明軍蹤影,讓他放鬆了戒備。隻是在草草派出了警戒哨後,便讓其餘人員就地進食和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