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趁著夜色, 紅鼻頭一路離開。
深夜的古城清冷幽寂，月光被烏雲完全遮蔽，沒有了之前的清幽雅致。
厚重古典的城門在黑漆漆的環境下顯得陰森可?怖，甚至不像在凡間出現的場景。
紅鼻頭一路走向後山。
她對道路方向一無所知, 城門還有守衛的官兵。所以, 她有種?感覺, 這種?輕車熟路的感覺是這具身體的本能記憶，又或者冥冥之中有神秘而?難以抗拒的力量引導著她，前往那座無名山的無名寺廟。
夜晚溫度很低, 呼吸間，冰冷的空氣灌入紅鼻頭的鼻腔，輕微刺痛。
山路蜿蜒崎嶇，茂密的樹木在無光的夜晚顯得猙獰，密密匝匝的排列著, 黑壓壓一片，宛若鬼魅。
不遠處, 高大威嚴的寺廟在群山的簇擁下影影綽綽的浮現。
明明距離很遠, 紅鼻頭卻仿佛能看到廟宇中繁複古老的花紋和廟宇正中那座高大莊嚴的神像。
萬籟俱寂間, 她仿佛聽到某種?怪異的語言在呼喚她的名字。很奇怪，那是一種?她從前從來沒有接觸過的語言類型，但她還是聽懂了，聽懂那是在呼喚她的名字。
來到廟宇正前方, 寺廟和神像都在山霧中清晰起來。
這座寺廟不像紅鼻頭之前了解過的那些, 它的門口開?得很大, 站在附近, 就?可?以直接看到整個神像的全貌。
紅鼻頭緩慢地抬起頭，看到色彩鮮豔雕刻精致的神像矗立在那裡?, 這一刻，她忍不住覺得自己?無比渺小?，甚至生出一種?不真切的自卑感。
又是這種?感覺。
而?且，又是這個神像……
神像麵容和藹，通體潔白，隻有衣服上的簡單紋飾點綴著豔麗的色彩，祂和藹的微笑著，仿佛可?以包容世?間一切，祂的眼睛細而?狹長?，隻能露出極少的瞳孔，像是因為笑擠在一起，又像是始終沒有完全睜開?過。
紅鼻頭抬頭試圖跟祂對視，眼前卻破天荒地異常模糊，耳畔也開?始急速耳鳴，像是聽到某種?急促尖銳的哨聲噪音。
她感到一陣劇烈頭痛，胸口也泛起惡心感。她額頭泛起細細密密的汗，因為疼痛，她幾?乎不能站穩。
——救、命！鼻頭是真的頂啊，都這種?程度了，她竟然還是麵不改色。
——沉浸式體驗的觀眾朋友（即本人）已經快嚇得尿褲子了
——嚴重懷疑鼻頭看到的遊戲畫麵和本人看到的遊戲畫麵完全不同
——我覺得你是對的
莊嚴肅穆的神像神聖不可?褻瀆，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紅鼻頭。她明明無法做到與對方對視，卻有一種?強烈的感覺，祂正在注視著她。
狀態就?這樣一直維持著，神像的眼睛突然睜大，眼球從裡?麵掉出來，血管卻還連接著眼眶中的血肉。
這是一種?非常奇詭的感受，紅鼻頭明明看不到，也沒辦法看到，可?她就?是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周圍的一切畫麵。
粘膩猩紅的血液、青紅交錯像花花綠綠的蛇那樣纏繞的血管、像有生命一樣四處滾動的眼球……
場麵異常詭異，古典的、冰冷的、沒有生命的神像中延伸出隻有活人才會擁有的血管與血液，仿佛祂原本就?是活的，隻是始終安靜地矗立，才像是一座單純的神像。又或者人類對祂來說渺小?無比，祂根本不屑對人類做出反應。
紅鼻頭有種?感覺，她現在沒辦法動彈了，隻能眼睜睜地接受這一切。
接受詭異的眼球與血管，接受冰冷無聲隻有她的世?界，旁邊還有難以名狀的什麼，始終能接收到她的一言一行、所思所想。
——我要收回前麵的話，原來這個時候驚悚畫麵才出現！！
——我要暈厥了
——暈厥+1
——不用問也不用說，我知道鼻頭看到這些都沒感覺
——但是我有感覺啊啊啊啊啊，雞皮疙瘩冷汗直冒惡心想吐後?背發冷誰懂啊！
紅鼻頭後?背也氤濕了一片。
她不是不會害怕，隻是效果都是即時的，過後?感覺會比其?他人少很多。
這時，她望著可?怖扭曲的畫麵，無法動彈也不能反應，心底也忍不住生出一種?絕望的恐懼。
不知道過了多久，眼前的景色終於變了。
紅鼻頭已經僵硬的四肢終於可?以費力地活動，她看到，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一輪嶄新的紅日帶著金紅色的光擦破地平線。
紅鼻頭捂著胸腔內劇烈跳動的心臟，總算是鬆了口氣。
——驚！原來鼻頭也會害怕！
——忽然覺得我又行了
——我也是，突然覺得我跟鼻頭也沒什麼區彆了，畢竟我們在麵對同一個場景的時候，會擁有同樣的情緒。
——+1我都覺得我能跟鼻頭一樣開?播了
紅鼻頭沒理會彈幕，一心撲在遊戲上，按按額角，好像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朝廟宇內部走去。
她自言自語：“終於能繼續找線索走劇情了。”
——？？？？？
——鼻頭是認真的嗎，剛麵對了這麼恐怖的畫麵，停頓一下都不，就?直接往裡?走？
——前麵的你確定?？我已經關注你了，請於明天之前開?播，我會帶領鼻頭的億萬直播大軍前去圍觀。
——我錯了，我不能！！
——什麼時候我才能像鼻頭這樣擁有如此穩定?的狀態，麵對剛剛對我產生心理陰影的場所，也可?以完全無視一切往裡?進？
走到廟宇中，潮濕發黴的味道撲鼻而?來，涼颼颼的感覺沿著指尖爬升，濕冷的氣像粘稠的活物，粘在身上怎麼都抖落不掉。
彈幕又是一陣驚呼，紅鼻頭置若罔聞。
她安靜地掃視著周圍的一切，視線最終落在左邊牆上已經斑駁模糊的許願牌上。
許願牌是木製的，看不出是什麼木頭，因為太久無人光顧，有幾?塊牌子上已經蔓延上青苔。
紅鼻頭一塊牌子一塊牌子地看過去，在某塊缺了一半的牌子上停住。
因為上麵的落款，是“疏影”。
木牌缺了一塊，字跡模糊不清，紅鼻頭很努力的辨認，才大致猜出“疏影”當初寫下這塊木牌的心跡。
她心儀一位郎君，希望那位郎君可?以早日發現她的好，可?以早日帶她離開?那個是非之地。
這個說法，倒是跟她之前的想法對上了。
紅鼻頭沒急著離開?，繼續往後?看，在差不多看到最後?幾?塊牌子的時候，又看到了“疏影”的署名。
這次，牌子沒有斷裂，字跡內容也算清晰。
上麵清清楚楚的記載了她當時的心願：希望段郎可?以早日回心轉意。
“……”
——回心轉意？
——這許願牌的內容怎麼怪怪的？
——這些許願牌有時間記錄嗎？
——如果是這個“段郎”對主角動心前掛上的這個牌子，主角就?算撬牆角了吧
——撬牆角？
——曾經的古藍星華夏用語，就?是試圖勾搭已經有伴侶或有伴侶預備役的屬意對象
——受教了
——但如果是之後?呢？大家有沒有想過這個劇情走向
——如果是之後?，那主角乾嘛還要典當首飾供這個段郎讀書啊？這不是沒事找事嗎
紅鼻頭跟彈幕的想法差不多。
她下意識認為，這個牌子是她在求取對方跟她產生情誼之後?才掛上的。
清晨，紅鼻頭回到那個清貧的房子裡?，卻發現事情好像不是這樣的。
段郎不在。
前一天，他說晚上要陪朋友吃飯，結果竟然一整夜都沒回來。
紅鼻頭開?始懷疑主角掛上許願牌的順序了。
而?且如果她沒記錯，昨天，段郎告訴她，他要去的地方是尾雀樓，一夜未歸會意味著什麼，似乎已經顯而?易見。
等待段郎回來的時候，紅鼻頭又檢查了一下房間。
檢查到床鋪附近的時候，“咚”的一聲，有什麼東西從床底掉了下來。
紅鼻頭下意識彎腰，耳畔是硬物滾動的動靜。
一尊跟之前那副大小?相似的神像骨碌碌滾了出來，潔白嶄新，聖潔神秘。祂最終仰麵向上，露出了那一雙狹長?彎曲、看不到瞳孔的眼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為什麼又是這個東西！救命！我現在看到它就?不好了
——夢回上一個小?故事的無限噩夢
——鼻頭，站起來，戰勝它！相信你，你可?以！
彈幕上大呼害怕的內容像冬日裡?紛紛揚揚的雪花，每個發彈幕的觀眾都好像堅持不下去了。
但是事實表明，他們都是口嫌體正直——直播熱度不減反增，正朝著越來越高的水準衝擊。
紅鼻頭彎腰撿起神像。
觸碰到冰冷釉麵時，她隱約有種?感覺，她似乎接受到了來自遙遠而?古老的神祇的召喚，有種?不可?言說的神秘力量無聲地催促著她，讓她這幅看起來弱不禁風的身體搬來一個高矮與之前的矮桌高度相似的桌，將神像端端正正地擺在上麵，還蓋上了一塊紅布。
一瞬間，紅鼻頭腦海中閃過無數零碎的信息。
這些零碎的信息一瞬間灌入她的大腦，她感覺到頭暈目眩，仿佛忽然被接入大量數據而?無法運轉的智腦。
不知道過了多久，紅鼻頭終於感覺到自己?可?以思考的。在那一堆零碎的信息當中，最重要的一幕，就?是她在無名寺廟祈禱，許願時，她自己?在心中說：信女一定?會日日祭拜，絕不辜負神的垂憐。
然而?，她並?沒有履行。至少在昨夜，她沒有履行。
第92章
——啊啊啊啊啊啊好恐怖！有沒有人能懂我的感覺！
——我懂你?, 就是那種……已經被判處死刑，但是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死刑要在哪一天執行，脖子隨時都被掛在絞刑架上的感覺…………
——QAQ！！！
——她真的太會?了，有了前一個小故事的鋪墊, 甚至不用什麼精神汙染的場麵, 就讓我們怕成這樣
——瑟瑟發抖.jpg
收拾完手上?這一切, 紅鼻頭聽到門口傳來一陣響動。
孫生出現在門口。
他頭發有些淩亂，嘴唇發白，眼睛躲閃, 目光裡有極力掩藏的恐懼。
“怎麼了？”
紅鼻頭想，她應該知道怎麼了。
畢竟這家夥昨夜一晚上?都沒回來，去的還是尾雀樓。儘管他知道她好像失憶了，可應該也能知道，昨天一夜未歸的還有瓊花。而他也清楚, 她跟瓊花的關係。
所?以，這位孫生, 大概是在緊張她知道了他一夜未歸的醜事。
孫生在這時抬起頭, 顯得瞳孔渙散, 眼神失焦。他走上?前，一把抓住紅鼻頭的雙手，聲?音急促：“我不是，不是——”
紅鼻頭皺眉。
這人?的反應……不至於這麼大吧？
如果她對這個星球這個年代的曆史了解的沒錯, 這裡女性地位低下, 這個男人?應該不至於因為留宿青樓就慌張成這個樣子。
“你?、你?……你?不要也……”
孫生聲?音斷斷續續的, 裡麵充滿恐懼情緒, 到後麵已經可以用淒慘來形容。
紅鼻頭一頭霧水，摸不著頭腦。
忽然?, 眼前冒出來一個彈窗。
【是否切換[孫生]視角？】
——咦，原來這個NPC有名字啊，我還以為沒有呢。
——應該就是沒有吧，我記得之前看?到過?科普，X生是古藍星華夏對書生的稱呼。
——原來是這樣
——噗哈哈哈哈哈哈，誰懂我的笑點，這個NPC竟然?連名字都沒有，直接就叫孫生
——我懂我懂！
——畢竟前一個故事裡，除了宋澤，其他角色全都沒名字，這個NPC能有個“孫生”的名字，已經很了不起了。
——笑得我hhhhhh
——不過?，還竟然?還能切換視角，鼻頭快切換看?看?。
——你?們確定要這麼著急的催鼻頭切換視角嗎，看?這家夥的表情，真的很難不猜到對方看?不到的是很恐怖的東西。
——難道你?以為，我們不催，鼻頭就會?不切換嗎？
——你?說的好有道理，我決定閉住嘴繼續看?直播。
紅鼻頭選擇【是】。
她額角輕微刺痛了一下，緊接著，整個畫麵暗淡下來，再亮起時，周圍的一切都變了。
她看?到原本簡陋但素雅的房間，此刻變得汙濁而恐怖，床底、櫃邊、窗框的陰影，一切空隙都黑洞洞的，格外刺眼，像一個個吃人?的怪獸，正在等待誘人?的食物跳進早已設好的陷阱。
她聞到原本隻有皂角和?淡淡灰塵氣味的房間，多?了一種異樣而令人?難以忍受的氣味，這種氣味像是某種異常血腥的場景，被一直封存，直到腐爛黴變。
她聽到原來安靜的房間，此刻變得沒有任何聲?音，是萬物都好像不存在似的那種死寂。
明明，“疏影”就站在距離她幾步的位置，正看?著她，嘴巴一張一合在說著什?麼，可她什?麼都聽不到，仿佛並沒有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一切都仿佛跟原來一樣，但一切都透著不可名狀的病態詭異。
——嘶……
——我就知道！
——[圖片]這就是這個可怕的女人?嗎？真是太不可思議了，這種時候都還一臉淡定，一副看?戲的樣子。
——哈哈哈哈，要不怎麼說是現在整個星網現存唯一沒開膽小鬼模式的主播呢。
——代入一下，我好像能理解鼻頭的心情。
——怎麼說？
——按照鼻頭的想法，這個男人?既花著女人?的錢，還出著軌，還借口說自己正在用功讀書，這種人?看?到這種景象，不是活該嗎？
——你?竟然?說的很有道理……
紅鼻頭的想法跟她說的差不多?，但她的感?受不隻是這些。
除了眼睛看?到，耳朵聽到，鼻子聞到的這些感?受，紅鼻頭還有另一種奇異的感?覺，她感?覺自己皮膚上?密密麻麻，附著了一層冰冷粘膩的東西，這種東西似乎在嘗試控製她的軀體，引領著她做出祂想要她做出的事。
紅鼻頭沒動。
因為目前為止，恐懼的範圍都在她能接受的程度，而且她有種直覺，如果破壞了這種感?覺，再想找到推動劇情的線索，也許要花費很大的力氣。
她猜的沒錯，祂開口了，隻是用的是她目前使用的這具軀體。
“是我……背叛……了你?。”
“我……並沒有……坦誠的……對待你?。”
“我會?……為我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嗓音的確是從她喉嚨裡發出來的，也的確是這具身體的嗓音，隻是並不像這具身體自然?發出的聲?音，而是某種未知的生物操控了他的聲?帶，嘗試用擠壓的方式發出，帶著一種不自然?的僵硬。
紅鼻頭脊背挺直。
這種感?覺很微妙，連她也禁不住膽寒。
說的恐懼一點，很像上?一個故事的邪神上?身，但是又沒有完全被吞噬理智，就好像癲狂的外衣褪去，極力維持的一種不真實的冷靜理智。
尤其是在這具身體說話的時候，她感?覺，除了她，還有另一種未知力量存在於這具身體中?，祂在嘗試與她共用這具身體。
像一種無可奈何的憐憫，又像是神賜的恩惠。
斷斷續續說完那些話，紅鼻頭感?覺到這具身體開始動了，在朝著一個她完全不清楚的方向走去。
街道很熱鬨，穿著或簡樸或華麗的男男女女在青石板路上?穿梭。紅鼻頭卻始終有種疏離感?，仿佛她跟他們存在的並不是一個世界，就好像他們是P圖軟件中?的兩個圖層。
“祂”的腳程很快，蜿蜒曲折了幾段路，紅鼻頭發現自己停在一處她並不清楚的位置。
這時她才後知後覺發現，雖然?她現在切換了視角，但腦海中?帶入的還是疏影的記憶。
所?以，不是“孫生”沒來過?也不知道這裡，是“疏影”沒來過?也不知道這裡。
所?以這裡會?是什?麼地方？
想法剛剛落下，“祂”帶著她走了進去。
這是一個看?起來就比疏影居住的院落精致華麗的地方，但是剛踏進院門，紅鼻頭就感?受到了一股陰冷，空氣中?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冷氣穿梭，跟冬天的冷氣不同，紅鼻頭覺得，這股冷氣……是活著的。
穿過?山石院景，紅鼻頭隱約聞到一股奇怪的氣味，像是什?麼東西燒焦了，但有帶著古怪的臭味，像是什?麼東西腐爛了，但因為燒焦的氣味實在是太濃鬱，實在難以讓人?分辨臭味是什?麼。
紅鼻頭有種不好的預感?，但此時此刻，這具身體已經算得上?完全不被她支配。
沿著打理整齊的小路，紅鼻頭跨過?最後一道門檻，來到一間屋子前。她聞到了更濃鬱的氣味，她已經可以確定，燒焦和?變臭的氣味來源就是這間屋子。
忽然?，一道異常淒厲的慘叫突兀地出現。
“不要——不要——！”
“我的頭發——我的頭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聲?音連續，能聽得出，聲?音的主人?已經到了精神崩壞的邊緣。
但是，這聲?音出現的非常突兀，就像是一段奇怪的、重複播放的錄音，等待她來到這裡才按下“啟動”鍵。但所?有人?都知道，這個時代，根本不會?存在擁有這種功能的設備。
走進房門，紅鼻頭看?到一個漂亮、但是頭發被剪得極短的女人?。
不、不是！
仔細看?清，紅鼻頭驟然?瞪大眼睛。
這個女人?的頭發，根本不是被剪得極短，而是已經完全消失。紅鼻頭之所?以以為對方的頭發剪得極短，是因為她整顆頭顱上?全部長頭發的地方，全都被燒成了炭黑色！
女人?的頭皮變得扭曲可怖，燒傷造成的疤痕觸目驚心，像一條條蠕動的蟲子，又像章魚的觸手，這些皮膚焦黑，泛著森然?的怪異光澤。
頭皮、頭發……
紅鼻頭禁不住聯想到，她進入幻境的節點，疏影也是從頭發開始出了問題。
紅鼻頭感?覺耳畔開始輕微耳鳴，分不清是真實還是虛幻。
“孫郎！孫郎你?終於來了，救我，救我！！”
女人?看?到她，仿佛看?到一株救命稻草，可是向她撲過?來的動作，又極度扭曲。就像是海底的水草，規律地伴隨著水流浮動，而女人?正在試圖突破這種規律，嘗試生長出自己的生命。
紅鼻頭看?著她，輕飄飄扔出一句話：“我真的救得了你?嗎？”
她同樣也分不清，這句話究竟來自她，還是來自“祂”。
幾乎是瞬間，女人?看?向她的眼神變得陰森可怖，她的瞳孔開始慢慢擴大，就好像瓊花帶她去的那個箱子裡，出現異狀的那位大仙。
女人?張開嘴，露出血紅鮮豔的舌頭和?牙齦，說話時，表情變得猙獰陰狠：“我是為了你?才被這些東西纏上?的，你?不能就這樣放開我——絕對不能——！”
紅鼻頭是在害怕，但她的理智其實一直清醒。
這時，她腦海中?像珠子一樣零散的信息好像忽然?找了一條線，將?它們全部穿了起來。
紅鼻頭喃喃自語：“這次的劇情怎麼不按劇本走，明明是‘疏影’沒拜神，瘋的怎麼是另外的人?？”
——？？？？
——我真的服了，鼻頭是真的狠，都到這時候了，竟然?還在這麼認真的分析劇情？
——姐姐，你?能不能動啊，能動要不要趕緊跑，我怕這是追逐戰啊！
第93章
彈幕刷屏速度極快, 像從高山上噴薄而出的瀑布，流水飛泄。
紅鼻頭置若罔聞，腦子裡是極速處理的消息串珠。
頭發……異狀……無名寺……拜神……感情糾葛……
紅鼻頭忽然開口，聲音冷淡而平靜：“你是不是悄悄去拜了無名寺裡的?那尊神？”
話音落下, 麵?前的?女人似乎恢複了理智。
紅鼻頭心裡的?緊張消失了些, 但緊接著, 女人又出現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這種變化實在?太細微，一時間，她沒辦法察覺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又或者說，這隻是她的?幻覺。
紅鼻頭略微遲疑：“怎麼了？”
女人嘴巴微微張開，好?像是想?說些什麼。紅鼻頭能看到她嘴唇在?動，但隻能聽到極細微的?聲音，可不管她如何努力去聽, 都聽不清她到底在?說什麼。
紅鼻頭耐著性子朝女人邁了一步。
就在?這時，女人的?喉嚨仿佛被什麼東西徹底遏製住, 她用已經?被擠壓變形的?嗓音費力地擠出幾個字：“那不是……你讓我……去的?嗎？”
紅鼻頭被眼前迅速變化的?女人嚇呆, 連呼吸都不敢輕舉妄動。
女人的?眼睛隨著青蛙一樣膨起, 死死地盯著她，目光中的?惡意昭然若揭。
她的?脖子已經?出現了紫黑的?手印，印記越來越深，仿佛周圍真的?有看不見的?東西, 正在?用力掐著她的?脖子, 就好?像一隻大象試圖弄死一隻螞蟻那樣輕鬆。
此刻, 紅鼻頭腦海中的?萬千思緒都在?這一刻集體消失, 隻剩下一個字：跑。
隻是她來不及動作，就看到女人的?眼睛越來越突, 伴隨著她脖頸上的?紫黑手印，眼珠幾乎要掉出來，她從喉嚨裡擠出來的?聲音已經?嚴重變調，一聲又一聲，一道?又一道?，每發出一個音調都叫人頭皮發麻冷汗直流！
然而就在?這時——
【請您在?5分鐘內找到對?方拜神的?證據或者線索。
計時開始：05:00】
——？？？？？
——不是，還能這麼玩兒的?嗎？
——我第?一次知道?恐怖遊戲還有這種強製要求！！
——這也太嚇人了吧？
——這裡是要一邊躲著她一邊找線索，被碰到了就會死或者遊戲結束，還是隻是頂著她在?旁邊嚇唬你的?狀態找東西啊，如果是後者，好?像也沒有那麼嚇人（吧？
——被你們這麼說也顯得太搞笑了。
——前麵?說搞笑的?，我覺得如果你真的?在?玩，而不是在?看直播，一定?笑不出來。
——本沉浸式體驗的?觀眾瘋狂同?意！！
遊戲中，紅鼻頭心跳如擂鼓。
來不及調整心態，追逐戰驟然開始。
星際時代?，恐怖遊戲尚且不多見，更彆說裡麵?的?追逐戰環節。
也因為這樣，楚磬才沒有在?這款遊戲中加入大量追逐戰，而是選擇在?整部遊戲中的?第?二個小故事才加入這種緊張刺激的?內容。
紅鼻頭慌不擇路地朝沒有被女人堵塞的?路徑跑去，試圖用兜圈子的?方式先把對?方拉遠。
這是一種很聰明的?方式，在?遊戲《仙靈大陸》那類RPG遊戲中，叫做放風箏式遛怪法，對?付難打的?BOSS，或者企圖挑戰無傷通關BOSS時玩家們會嘗試使用。
紅鼻頭技術不錯，輕輕鬆鬆就跟女人拉開了不小的?距離。
按理說，起碼接下來的?一分鐘，她都不用再擔心什麼，隻用安心找線索就好?。
隻可惜這裡不是RPG遊戲，而是恐怖遊戲。這裡的?遊戲規則，並不能用其他?遊戲理解。
紅鼻頭正用心的?翻箱倒櫃，眼裡全是附近的?帳幔、木塌、矮桌……各式各樣雕刻精美的?木質家具。
這時，她忽然隱約聽到背後傳來一陣莫名的?輕飄飄的?動靜，就像是那種，衣料劃破空氣的?輕微風聲，但是緊接著，聲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什麼東西滴落在?她頭發和脖頸間的?觸感。
那滴下來的?東西熱乎乎的?，帶著粘稠感，而且有種甜絲絲的?腥味，但是氣味很淡，不仔細聞根本聞不出來。
紅鼻頭找線索找得投入，下意識摸了一把。然後……她感覺自己的?指尖被捏住了，她身體陡然緊繃，變成一把繃緊但沒有箭的?弓。
這裡除了她們沒有其他?人，捏住她手指的?，不會有第?二個“人”。
捏住她的?就隻能是……
她背後傳來“咯咯”的?笑聲，這聲音同?樣被擠壓過，在?空曠的?房間中顯得更加驚悚。聲音灌進她耳朵裡，像密密麻麻的?爬蟲。
恍惚間，紅鼻頭仿佛還能聽到身後的?女人因為喉嚨被擠壓而青筋暴起，甚至血管破裂的?聲響。
可是，怎麼可能是那個女人？
她明明已經?跟她拉開很遠的?距離，根本不會……
不、不對?。
紅鼻頭終於反應過來，這種時候，她該糾結的?，根本不再是背後的?到底是什麼東西，而是跑，馬不停蹄地跑！
紅鼻頭左右搖晃身體，撞到了附近的?圓凳圓桌，附近被她折騰得一片狼藉，仿佛這樣她就可以阻擋住那女人的?通路，為自己求得一線生機。
然而，背後卻依舊傳來輕飄飄的?破空聲。紅鼻頭看不到，但能感覺到，那是女人飄在?半空中，衣裙跟空氣摩擦發出的?細微聲響。
絕望像夜晚的?漲潮的?海水一樣在?紅鼻頭心中不斷蔓延。
她跨過高?高?的?房間門檻，像無頭蒼蠅一樣在?這個不了解的?院落中亂轉。從門外?走?進來，所有的?一切都不用她關心，好?像身體自帶指路導航，但是現在?，那個指路導航消失了，所有方向感都要她自己尋找。
但現在?，紅鼻頭根本沒辦法找到路。
這裡實在?太複雜了，要她在?這種亂石嶙峋，院落交錯的?地方找到路，就好?像叫她去一個從來沒去過的?星球，不帶指路導航地找到目的?地。
紅鼻頭掙紮著奮力向前，企圖再像剛才一樣擺脫那個已經?完全看不出原本麵?目的?女人。
但她已經?沒辦法再做到了。
她感覺她開始力竭，腳步一下比一下沉重。終於，她要抬不動腿了。
紅鼻頭覺得自己雙腳像被澆築了某種強效混凝土，它們正在?急速凝固，跟大地連接固定?在?一起。
“草……”
紅鼻頭忍不住爆了句粗：“這具身體的?體能怎麼這麼差勁，還不如上個小故事裡的?那個小孩？”
——噗
——哈哈哈哈哈哈哈！
——姐，好?樣的?，關注點清奇到我無言以對?
——本來剛才害怕的?不行，聽你這句話，一下子笑出聲
——不是，等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一條狂叫的?彈幕出來以後，彈幕滿屏都變成了狂叫。
直播光幕上，體力不支的?紅鼻頭摔落在?地上，被強行調轉視角，直麵?猙獰可怖的?女人。
女人脖頸的?紫黑印記深陷進去，眼球完全凸起，耷拉著在?外?麵?，搖搖欲墜。女人焦黑扭曲的?頭皮裂開絲絲縷縷的?痕跡，猩紅血珠冒出來，流成一串可怖的?溪流，仿佛紅色蠕蟲。
紅鼻頭下意識閉住眼屏住呼吸。
下一刻，她感覺女人猛的?湊過來，掐住了她的?脖子。
畫麵?黑下去，但窒息的?感覺一點點吞噬著她的?理智，偶然傳來的?掙紮聲與“咯咯”聲交織，又漸漸遠離。
最開始是視覺、然後是聽覺、觸覺……最終，紅鼻頭消失了一切感覺。
畫麵?猛的?再亮起，竟然重新回到了追逐戰開始前。
——啊，是因為被抓住了，所以重新開始了嗎？
——類比推論一下，哪怕沒被抓住，五分鐘倒計時結束之前鼻頭沒找到線索，應該也會像這樣重開吧？
——好?恐怖，如果是這樣壓迫感真的?拉滿了
——嗯？遊戲畫麵?怎麼卡住了，是我卡了嗎？
——我這邊也是，應該是鼻頭那邊的?問題吧。
單獨針對?紅鼻頭的?攝像頭顯示，她麵?色慘白地擺手：“我不行了，我要暫停一下遊戲。”
——鼻頭竟然也會感覺到害怕麼？不可思議。
紅鼻頭擺手，眼裡帶著九死一生的?疲憊：“不是會感覺到害怕，而是你明明有機會，但是卻因為自己的?疏忽喪失了機會，隻能眼睜睜地感受痛苦的?死亡時刻，這種感覺真的?特彆難受，我都要窒息了。”
——沉浸式體驗的?真的?特彆能體會到姐的?感受，那種感覺真是……這輩子不想?體驗第?二次。
紅鼻頭看一眼彈幕，暫停遊戲後離開全息艙，拿來瓶果汁喝一口壓驚。
——也不知道?是不是精神狀態受摧殘受得太過了還是什麼，看到鼻頭喝這個，竟然都產生了一種幸福感
——笑死，誰不是呢，我都想?要鏈接了
紅鼻頭正好?瞥到這條彈幕，露齒一笑：“藍星遊戲的?《山海奇譚》周邊，祝餘果汁，比能量飲料還能抵禦饑餓，現在?下單，還送《山海奇譚》專屬兌換碼，獲得專屬稱號和獎勵哦，趕快前往商城下單吧！”
——？？？
——好?家夥，我算是知道?鼻頭為什麼不開膽小鬼模式了，因為她本人就是直播間觀眾們的?膽小鬼模式（微笑）
第94章
首都星, 提爾機甲學院。
練習場外休息間。
坐在椅子上盯著內接光幕的青年身材高大、麵容冷峻，他看?起來十?分專注。周圍四處是談笑?、閒聊的學生，顯得他格格不入。
“菲特，你小子耍酷都耍到休息間來了？”
話音未落, 他看清楚菲特的臉。
看?似是麵容冷峻, 實際好像是麵色慘白；看?似是十?分專注, 實際好像是已經完全僵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皮埃爾：？
皮埃爾有?點?不知所措，伸手輕輕砰砰菲特的肩膀：“你怎麼了？”
菲特緩慢僵硬地抬頭, 目光渙散地看?向他：“我完了。”
皮埃爾：？？
皮埃爾隱約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在他旁邊坐下，看?向他麵前的光幕。
【萬遊網-遊戲直播分區-紅鼻頭直播間：今天繼續《拜神》~】
“？”
皮埃爾沒懂裡麵的邏輯：“你有?什麼完了，你難道不隻是在看?遊戲直播嗎？”
菲特抬手，緩慢地捂住自己的心口, 像是終於?回過?神，臉一下子垮下來, 差點?當?場哭出來：“不, 你不懂！這個遊戲, 這個遊戲它不是一般的遊戲！”
皮埃爾被菲特誇張的反應弄得逆反心理爆棚，態度審視的看?向智腦光幕：“有?多?不一般？”
菲特雙手在空中來回比劃，表情因為異常嚴肅顯得滑稽：“就是你看?了一定會精神瀕臨崩潰的那種，我連續看?了兩天, 兩天都是這種感覺！”
皮埃爾揚眉：“能有?多?崩潰？比在練習場挑戰精神汙染Ⅲ階段還崩潰嗎？”
精神汙染抵抗是機甲單兵訓練的必修課程之一, 但非常考驗天賦和耐力。精神力一般的學生, 往往要經曆許多?次痛苦的練習場精神汙染挑戰, 才能通過?這門課。
在練習場中，進行精神汙染挑戰時, 每個學生旁邊都會豎起一塊屏幕，對學生的身體健康進行實時監控，一旦學生的精神能量下降的速率超過?標準值，練習會自動終止。
現在的下降速率標準值是6.7紗①/分鐘。
菲特將右手舉過?頭頂，信誓旦旦：“我保證你看?這個直播的時候，精神能量下降速率會低於?6.7紗/分鐘。”
皮埃爾笑?了：“你真是越說越誇張了。”
談笑?間，光幕中的紅鼻頭卻摸摸鼻子，有?些疲憊地說：“要不今天就算了，時間也晚了，明天我再繼續。”
看?起來，紅鼻頭今天被折磨得不輕，都沒理會彈幕上挽留的言語，就光速下播了。
皮埃爾剛端正坐好，盯著光幕一絲不苟，看?到這種走向，一時間有?點?哭笑?不得。
“嘿，兄弟，你該不會是聯合這個主播一起驢我的吧？”
菲特看?起來很無奈，一副身體被掏空已經解釋不動的樣?子。
半天，菲特調出來紅鼻頭的直播回放發給皮埃爾：“我還是不多?說什麼了，免得又被你誤會，她之前的直播都在這裡了，等你有?時間可以看?一下，你就知道我沒有?說謊了。”
皮埃爾看?著菲特誠懇的眼神，無奈地聳聳肩，決定晚上試試看?。
一天後。
菲特和皮埃爾在練習場換衣間撞見。
提爾機甲學院是整個星際最優秀的機甲學院，這裡的學生一個個都是卷王，他們能再次在這裡遇到屬實正常。
菲特湊過?去，操著欠兮兮的口音小聲問?：“昨天晚上的感覺，怎麼樣?？”
皮埃爾幾乎用儘全部的力氣，才克製住自己想要問?候對方家人的心情。
“我真搞不明白，你到底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才能沉迷這個主播的這款遊戲的？你一定想不到，昨天晚上，我熬夜看?她的直播回放，差點?兒把我同宿舍沒開深度睡眠模式的所有?舍友喊醒！”
菲特手搭在皮埃爾肩膀上，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活該，誰讓你昨天晚上嘲諷我。”
眼看?皮埃爾臉色越來越黑，菲特見好就收，識時務地閉住嘴，摸摸鼻子，沒再繼續調侃。
換好衣服，兩人一前一後走進練習場。
快到精神汙染這門科目的小測時間，精神汙染挑戰區域的人很多?。兩人進去時，就隻剩一個挑戰位置了。
菲特非常紳士地發揮了品格，請剛被自己調侃過?一波的皮埃爾先完成測試。
等待皮埃爾的時間，菲特百無聊賴，乾脆盯著皮埃爾旁邊的那塊記錄身體數值的光幕發呆。
“等等……”
看?著看?著，菲特意識到有?哪裡不對。
【學生姓名：皮埃爾·漢特
預計成績判定：B
上次精神能量下降速率：6紗/分鐘
當?前精神能量下降速率：5.7紗/分鐘
標準精神能量下降速率：6.7紗/分鐘】
“天啊，這怎麼可能？”
整個提爾機甲學院機甲單兵專業的學生都知道，已經<=6精神能量下降速率，比已經發育完全的成年人的身高都穩定。除非經過?不為人知的刻苦努力，才能非常非常勉強地再降低0.1，甚至0.01。
可是，皮埃爾的精神能量下降速率竟然一下子降低了0.3？！
菲特記得很清楚，皮埃爾上次的記錄是在昨天，因為他們是一起來的。
也就是說，就在這短短一天時間裡，皮埃爾在完全沒經過?任何訓練和調整的情況下，精神能量下降速率一下子降低了0.3！
這太令人不可思議了，菲特完全呆住，連通知練習室的安全指導老師都忘了。
精神汙染抵抗訓練的強度太大，每個人的單次平均訓練時間隻有?10分鐘。
沒過?多?久，皮埃爾就完成訓練，離開了訓練艙。
一走出艙門，他就看?到一臉呆滯的菲特。
皮埃爾覺得好笑?，伸直胳膊在他麵前晃了晃：“你這是什麼表情？像見了鬼一樣?。”
“我確實見鬼了。”菲特看?起來一副大腦容量不夠的樣?子，半天才舉起手，指向皮埃爾背後的光幕數值板。
“啊……”
“呃……”
皮埃爾嗯嗯啊啊了半天，把今天出門精心收拾的頭發揉成了雞窩。
他轉過?頭，臉上的不相信顯然遠遠大於?相信：“這光幕，出BUG了吧？”
說實話，比起皮埃爾忽然如有?神助天賦暴漲，菲特也更?願意相信這光幕是出BUG了。
不過?，今天練習場人太多?，這個區域更?多?，菲特還是決定不浪費排隊機會，先用十?分鐘完成這次練習再說。
皮埃爾點?頭表示理解：“那我在這等你一會。”
等人的時候總是很無聊，練習場裡又不能使?用智腦這種含有?通訊器和外部信息接收器的裝置，他幾乎已經無聊到在裡麵數排隊人的數目。
就在這無聊時刻，皮埃爾無意間抬頭，看?到菲特使?用的這台訓練艙旁邊的光幕。
【學生姓名：菲特·亨利
預計成績判定：B
上次精神能量下降速率：6.2紗/分鐘
當?前精神能量下降速率：5.8紗/分鐘
標準精神能量下降速率：6.7紗/分鐘】
“……”
皮埃爾的雙眼幾乎睜大到他可以睜到的最大。
但是緊接著，他又如釋重負般擺擺手，嘲笑?自己的小題大作?：“也不知道我在激動什麼，明明剛才菲特已經說過?，這台機器壞掉了。”
菲特結束挑戰，訓練艙緩緩升起。
皮埃爾走上前調侃，指了指菲特背後的光幕：“嘿，兄弟，不隻是我，你也突破了我們提爾機甲學院的極限。”
菲特轉過?頭，露出做作?的驚訝表情，大笑?道：“果然，我就知道。”
兩人非常有?默契的相視一笑?，一起朝安全指導老師的位置走去.
練習場，安全指導間。
整間屋子由白色和深灰色為主色調，線條極簡，各種高科技設備密密麻麻地排布在牆麵與桌麵上。
鑲嵌於?桌麵和投射在半透明巨幅玻璃上的數字實時跳動，數據與動態圖像將整個練習場以數字化形式呈現在安全指導老師眼中。
操作?台前，束著金色高馬尾、戴輕質彈性材料護目鏡的女老師一身淺色操作?衣，麵對一排排設備與屏幕操作?有?條不紊，動作?簡潔高效。
“嗯？”
安娜指尖搭在操作?柄上，動作?微微停頓。
【監控正常。】
【傳感器網絡正常。】
【數據檢測正常。】
【經過?係統自我檢測判定，本?日練習場訓練艙與光幕無任何異常。】
安娜眼神中閃過?驚訝，但很快平複。
她鎮定地發出指令，像一台無比精密的儀器，嚴肅道：“立刻聯係邱頌雅教授。”.
菲特和皮埃爾磨蹭半天，終於?鼓足勇氣，輕輕按下安全指導間的警示鈴。
銀灰雙開拱門亮起允許通行的亮色光暈，自動向兩邊收攏，讓出一條通路。
菲特和皮埃爾小心翼翼地往裡麵看?一眼，提心吊膽地走進去。
意外的是，他們在其中看?到了兩個人。
高鼻深目的女老師他們認識，是練習場的常駐安全老師安娜。另一個長相古韻盎然，但不失上位者尊嚴的女性，他們感覺有?點?眼熟，但又不能完全認定。
周圍顯示屏流光溢彩，光線從不同方向打過?來，映在身姿挺拔的女人身上。她黑發打理整齊，臉部線條分明，一雙眼睛深邃而?威嚴，舉手投足都帶著從容不迫的氣質。
她的視線落在兩人身上，嘴角微笑?溫和，聲音沉穩：“你們好，我是邱頌雅，也是提爾機甲學院機甲單兵係特約教授。”
菲特和皮埃爾呆住。
他們知道這位特約教授，她一般隻出現在天賦極佳學生的特殊訓練課，以及教授們集體開會的場合。
今天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難道說，邱教授跟安娜老師有?專門的事情要處理，他們來的不是時候？
兩人麵麵相覷，一時間不知該怎麼開口。
邱頌雅眼神中流露出洞察的光芒，笑?容顯得平易近人：“不用緊張，我來就是為了你們兩個，學號00129540062和00129540026。”
菲特和皮埃爾完全愣住，像是以為自己聽錯了。
還是皮埃爾先反應過?來，不自在地摸摸頭發：“邱教授，您找我們，是為了訓練艙光幕出BUG的事情嗎？”
邱頌雅搖頭，語氣犀利，簡單直白：“不是，訓練艙光幕沒出BUG，你們兩個的精神能量下降速率的確有?了巨大進步。所以，我想問?問?你們兩個，在上次和這次訓練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菲特緊張得額頭上全是汗，跟剛在水裡撈出來一樣?。他結結巴巴地說：“好、好像也沒發生什麼不一樣?的事吧，這兩次訓練之間，我們做的事情都跟平時沒什麼區彆?。除了、除了……我們都在這期間看?了一款遊戲的直播？”
邱頌雅目光變得盎然，當?中冒出強烈興趣：“遊戲？什麼遊戲，能讓我看?一看?嗎？”
第95章
在皮埃爾和菲特的指導下, 邱頌雅嘗試觀看了紅鼻頭的《拜神》錄播。
整個過程，她都看起來異常鎮定，兩個不諳世事的學生時刻觀察她的表現?，眼神從崇拜直接升級為崇拜到無以複加。
後麵?, 皮埃爾和菲特在麵對恐怖片段時想要尖叫都不好意思了——旁邊的教授實在太淡然自若, 他們也不好顯得太廢物。
旁邊, 邱頌雅表情饒有興致。
她是當年?參加過和平之戰將士的直係後裔。
在星際某些特殊手段的應用下，可以說，她間?接參與了這場戰爭。因此, 她對機甲單兵作戰屬性變化非常敏感，哪怕不使用儀器檢測，她依舊清楚自己?身體裡的屬性變化。
邱頌雅的精神能?量下降速率常年?穩定在3紗/分?鐘。
這是目前星際的巔峰數字，也是她這麼多年?都無法突破的數字。
可就在觀看這段錄像期間?，她感受到, 她的身體數據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這是這麼多年?從未有?過的體驗。
邱頌雅讓皮埃爾和菲特離開了。
請他們離開前，邱頌雅告知並恭喜他們：“接下來的一段時間?, 你們都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了。你們發現?這款遊戲, 算是功勞一件, 本?學期會有?特殊獎勵向你們發放。”
皮埃爾和菲特天真地以為，這句“可以做你們喜歡的事”，指的是精神汙染抵抗小?測他們可以免試，或者可以額外得到幾天假期之類。
沒想到, 當天晚上, 他們就得知了, 這句話原來是那個意思…….
晚7點, 提爾機甲學院全體機甲單兵係學生被聚集在了表演禮堂。
禮堂人山人海，鬨哄哄的。
發泄情緒的、睡覺的、閒聊的、吐槽的、較量各自精神能?量下降速率的, 應有?儘有?。
“學院到底在弄什麼幺蛾子，這麼緊張刺激的時候，不讓我們去練習場訓練，來這種地方乾什麼？”
“不知道，沒聽說隔壁藝術學院的帥哥美女們有?什麼需要練習的場合啊，把我們叫到這裡來乾什麼？”
“我聽說，我們被叫到這裡，不是因為娛樂項目，是教?授們有?了新發現?，為了讓我們有?更直觀的感受，才選了這裡。”
——畢竟，一個機甲學院，沒有?能?同時容納下一整個係學生的光幕放映教?室也是非常正常的。
他們以實踐為主。
“什麼新發現?？如果是什麼細枝末節的無聊東西，我可會生氣的。”
“聽說，是跟精神能?量下降速率有?關。”
“真的假的？！”
“……”
【請同學們安靜。】
【本?次“‘精神能?量下降速率’提升計劃”一階段即將開始，我們已?經?連通您的學生智腦，如在本?次嘗試過程中有?強烈不適，請立刻使用緊急聯絡按鍵，感謝您的配合。】
智能?助手的聲音被擴音器分?散到每個角落，窸窣的聲音逐漸止息，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張麵?麵?相覷的臉和一張張微微張大的嘴，所有?人的表現?都指向同一個情緒：驚訝。
有?人悄悄在心中喃喃低語：竟然真的是精神能?量下降速率相關的東西，光幕上準備放映的，能?是什麼呢？
三秒鐘後，整間?禮堂的燈光暗下來，隻有?光幕上熒光白的字幕流轉。
簡單的注意事項介紹結束，所有?看到介紹的人都沒反應過來時，光幕上露出了【萬遊網-遊戲直播分?區-紅鼻頭直播間?：今天繼續《拜神》~】的字樣。
啊？
啊？？？？
不是，學院沒抽風吧？
所謂“‘精神能?量下降速率’提升計劃”，就是他們坐在一起看主播直播？還是遊戲直播，學院沒事吧。
禮堂觀眾席傳來輕微騷亂。
【請保持安靜。】
在遊戲直播陰森怪異的氛圍和智能?助手反複提醒的雙重作用下，觀眾席學生們的不滿情緒終被壓了下來。
當中，皮埃爾和菲特顯得與大家格格不入。
因為除了無語，他們還有?更複雜且微妙的情緒，並且很想吐槽：該不會，這就是邱教?授說的禮物吧？
這禮物不要也罷.jpg
雖然，他們麵?對精神能?量下降速率變得更強這個課題，也非常激動，但，那是得基於不那麼痛苦的前提下！
他們都看過“拜神”的直播，知道它的威力。不誇張的說，這禮堂觀眾席這麼多學生，起碼得五分?之三看了會精神汙染。
呃——不過，說起來，看多了精神汙染的東西，能?夠增加精神汙染抗性什麼的，聽起來真的意外很科學呢。
心裡的吐槽翻來覆去滾了好幾遍，兩個人終於做好了心裡建設，繼續開始看光幕上的直播回放了。
仔細想想，如果隻是被嚇一嚇，就可以增加精神能?量下降速率強度的話，那被嚇一嚇好像也沒什麼關係。
兩個人頂著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九的痛苦麵?具想.
“都什麼亂七八糟的？我還以為，看那個恐怖遊戲的直播回放，隻是這次計劃的其中一環，沒想到，學院的教?授們竟然就這樣讓我們看直播回放看了兩個小?時？他們是不是瘋了，還是被蟲族意識入侵了？”
“劉瀟，我要是你，就把現?在吐槽的力氣留給雙腿，好能?在這個時間?快速跑到練習場，去來兩把精神汙染抵抗訓練。”
劉瀟不爽地冷哼一聲：“你說的對，我是不該跟這奇怪的事情計較。”
劉瀟嘴上這麼說，但一路上，他跟安純吐槽的動靜就沒斷過。
“我真搞不懂學院在想什麼。”
“明天這個活動還會繼續，按照他們一開始的說法，這個活動甚至會變成長期測試。”
“他們到底是被什麼樣的人忽悠了，才會認為隻是看看遊戲直播，就能?提高對我們來說這麼重要的屬性？”
安純推了一下鼻梁上的裝飾性眼鏡：“聽說，那個遊戲的製作人很特彆。她前一款遊戲的遊戲周邊銷量，打破了全星際遊戲周邊的記錄。而且她推出的遊戲周邊都有?能?量波動屬性，真的很特彆。所以，我覺得，她製作出來的遊戲有?這種特殊功效，也不是沒有?可能?。”
聽她說完這麼多，劉瀟不止沒有?被說服，反而在心裡嗤之以鼻，覺得安純也讓學院教?授們洗腦了，現?在學院裡像他這樣保持清醒的學生已?經?不多了。
忽然，安純仿佛意識到什麼，轉過頭看他：“你該不會是因為覺得直播畫麵?太恐怖，才這麼吐槽的吧？”
劉瀟僵了一下，沒接話茬。
但安純嚴重懷疑她猜對了。
兩個人因為爭辯，耽誤了一點時間?，來到練習場，已?經?需要排隊。
等?待過程中，劉瀟和安純不止聽到一次驚呼聲。起初，兩人都沒放在心上，可這樣的聲音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密集，安純忍不住朝外探索。
她視線移動，落在距離兩人不遠處的一塊光幕上：
【學生姓名：康恩
預計成績判定：A
上次精神能?量下降速率：5.8紗/分?鐘
當前精神能?量下降速率：5.5紗/分?鐘
標準精神能?量下降速率：6.7紗/分?鐘】
她視線再轉，落在跟兩人有?段距離的一塊光幕上：
【學生姓名：貝盈·蘇
預計成績判定：B
上次精神能?量下降速率：6.2紗/分?鐘
當前精神能?量下降速率：5.9紗/分?鐘
標準精神能?量下降速率：6.7紗/分?鐘】
“……”
令安純不可思議的，還遠遠不止這些。
她的視線每跨越一塊光幕，就能?得到一名學生精神能?量下降速率變強的結果。
結局赤.裸裸的擺在安純麵?前，哪怕她對學院教?授們的那個說法再不信服，這時也不得不相信了。
安純扯扯劉瀟的袖子，小?聲：“喂，你看到了嗎？”
劉瀟臉色變得很不自然，耳根發紅，得到指路明燈的興奮和被打臉的尷尬交織在一起，嗓音微顫：“看到了，我又不瞎。”
“那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這時，劉瀟正對麵?那個訓練艙剛好亮起熒白光芒。
艙門打開，陌生的學生幾乎跳出來，興奮地跟夥伴分?享：“嘿，你一定想不到，我們看的那個遊戲直播真的管用，麵?對二階段的汙染場，我都覺得我的狀態沒那麼糟糕了！”
“真的嗎？恭喜你！”
劉瀟耳根紅色更深，不太自信地跟安純說了句什麼，動作飛快地跑進訓練艙裡，開啟了挑戰。
安純沒多說什麼，而是安靜地站在訓練艙周圍，神情專注地一塊光幕，等?待著劉瀟的變化。
【學生姓名：劉瀟
預計成績判定：A
上次精神能?量下降速率：5.5紗/分?鐘
當前精神能?量下降速率：5.3紗/分?鐘
標準精神能?量下降速率：6.7紗/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