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純忽然如釋重負,有?種一切塵埃落定的篤信感。
太好了,這真是太好了。
一直沒有?進步和改善的新一屆機甲單兵們,終於有?了能?顯著進步的特殊教?學方式,星際的機甲作戰單兵,終於可以迎來新篇章了。
她自己?覺得自己?有?點中二,但是她真的忍不住這麼想,可能?因為她本?質就是一個這麼中二的人吧。
大概8分?鐘後,劉瀟的訓練艙緩慢亮起熒白光暈,艙門升起。
他從裡麵?走出來,腳步虛浮,看起來特彆緊張,一臉外強中乾樣兒,連眼神都不敢往光幕上瞥。
安純:“恭喜你。”
劉瀟沒動,但他的眼神透露出了他的心情,他在如釋重負。
劉瀟做作道:“恭喜什麼?”
安純偷笑一聲,跟著歪歪頭,假裝沒聽懂他什麼意思,俏皮地眨眨眼:“恭喜你,接下來的每一天晚7點,都要經?曆像今晚這樣的恐怖兩小?時了。”
劉瀟:“……”
第96章
窗外的天很陰, 泛著灰色。室內溫濕度都被智能調節設備整理得恰到好處,淺褐記憶納米海綿沙發上,楚磬懶散地蜷縮著,像隻困倦的緬因貓。
大概是到了時間?, 她不情願地睜開一點眼睛, 伸手揉了揉, 嘗試掙紮著坐起來,但掙紮很快失敗,白皙的手臂無精打采地耷拉下來, 把仿古燈芯絨沙發布壓出一片褶皺。
跟睡神做鬥爭的空,楚磬感覺熱乎乎的臉上忽然被貼上了塊冰,冷得?下意識縮起腿,動作?幅度大到瞌睡沒了大半。
楚磬睜開眼,模糊看到透明的玻璃杯, 裡麵是淺黃色汁液,泛著一股清甜。
她視線向上, 借著窗外的光線看向青年?的優越側臉。他下頜線條流暢, 唇角弧度微勾, 黑亮的瞳仁帶著點點笑意。
“啊……好偉大的一張臉。”
楚磬沒動,斜靠著沙發椅背,情不自禁欣賞。
事到如?今,她感覺自己已經?完全?可以接受家裡多一個非常像人的家夥, 並且旁若無人的儘情釋放真實自我。
楚鐘眼睛更彎了點兒, 眼神中甚至帶上繾綣。
楚磬沒能察覺, 順勢從?他手中接過玻璃杯坐起來, 淺啜一口,語氣感慨:“我的審美真是太好了, 否則你?怎麼會有這麼了不起的臉。”
“……”
楚鐘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楚磬細細品味:“這是什麼,梨汁嗎?口味很不錯。”
楚鐘:“梨汁混合了三分之一兩的青提汁。”
楚磬又嘗一口,的確從?梨汁中嘗出了點青提味:“不錯,獎勵你?今晚不用洗碗。”
楚鐘那雙深邃清澈的瞳孔閃了閃,眉宇間?帶上疑惑:“可為你?做這些是應該的。”
楚磬大喇喇地擺手:“我知道,你?放在?那裡明天再洗。”
楚鐘:“……”
在?沙發上坐著,楚磬順手打開光幕,隨意看著什麼。忽然,在?遊戲製作?人界麵的專屬通知欄,她看到一排特殊消息。
【恭喜您的影響力上漲3點。】
楚磬:?
啊?
她這段時間?是想琢磨著借著新遊戲的風發展一下影響力,但她還沒出手啊,影響力怎麼自己動了?
楚磬一頭霧水,半天也沒想明白這個影響力是怎麼增加的
晚上,紅鼻頭的日常直播時間?。
休息了一天,紅鼻頭精神狀態看起來好了不少,笑眯眯地跟大家打招呼。
“晚上好呀大家。”
“哇,今天人不少,是不是有專門蹲遊戲的?”
——沒有,碰巧
——碰巧+1
——路過順便點進來了,誰會專門蹲啊
——就我一個老實人,我坦白,我就是蹲點等開播的!
紅鼻頭忍不住笑。
她就知道,這幫人的口嫌體?正直越來越嚴重了,明明是來蹲遊戲的,還嘴硬說不是,找的理由也五花八門。
紅鼻頭憋笑:“嗯,你?們說是就是,再等個五分鐘左右,等人差不多了我們開播。”
時間?一到,紅鼻頭說一不二地打開了直播。
遊戲的存檔節點還在?追逐戰的位置。
遊戲開始,眼前黯淡下來,亭台水榭庭院風光都仿佛圍了一層灰色紗帳,霧蒙蒙的,帶著讓人頭皮發麻的詭異感。
背後,不知名的風刮過來,涼得?刺入骨髓。
紅鼻頭當即被刺激得?起了一後背雞皮疙瘩。
——來了,又是這種感覺。
——對味了,我的一身雞皮疙瘩終於又回來了
——我想我一定是瘋了,一天不見,這種要嚇死?的快樂,竟然十分令人想念。
——很想問?一問?這個直播間?觀眾們的精神狀態……
——彆管!問?就是我們喜歡!
剛進遊戲,紅鼻頭的操作?還沒完全?適應。
她感覺冷氣迅速席卷她的全?身,激得?她忍不住地打冷顫。
但旁邊楊柳依依,花草依舊,沒有半點風拂搖曳的痕跡。
紅鼻頭身體?僵住,忽然多了一種直覺。她迅速轉過頭,看向“風吹來的方?向”,女人焦黑的頭皮與扭曲的五官就在?離她不過半米的地方?!
女人懸浮在?半空中,嘴角帶著讓人脊背發涼的微笑,視線冷冷的,仿佛可以穿透她,滲入骨髓。
兩人視線相交的瞬間?,女人身體?忽然移動,像麵對獵物的豹子,五官猙獰的向她撲來。
畫麵再度暗下去?,昨晚那種如?潮水一般窒息的感受湧上來。
“……”
——沒關係沒關係,再接再厲。
——第一次打這種追逐戰嗎,多死?幾次很正常。
紅鼻頭被安慰到,簡單調整一下心態,重新開始遊戲。
這次她學聰明了,一進入遊戲就迅速環顧四周,在?某棵樹後麵看到影影綽綽的身影,立刻動作?飛快的朝反方?向跑。
這個方?向剛好是女人房間?的方?向,紅鼻頭腦袋裡還記著她上次翻找到的位置。
有了上次的經?驗,她沿著翻找過的方?向,一邊繼續找線索,一邊注意著女人的身影。
一路沿著房間?找了一圈,在?門的後方?,她忽然看到了一樣眼熟的東西。
通體?潔白,點綴有鮮豔釉色,眯眼微笑的神像。
那神像上麵明明蓋了一塊紅布,但紅鼻頭還是敏銳地一眼就認出了它!
忽然之間?,紅鼻頭又感受到了剛才的涼風,還是那種深入骨髓的寒冷。
她感受到了背後森然的視線,一瞬間?,她額頭沁滿冷汗,猛地回頭。
扭曲可怖的女人近在?咫尺!
就在?女人再次觸碰到她,她馬上就要重新回檔的刹那,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勇氣,隔著紅布,她伸手抓住了神像。
同時,驚恐讓她本?能地閉上眼睛。
刹那間?,紅鼻頭覺得?那種冷冷逼視的感覺消失了,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不是那種讓人恐懼、死?一般的寂靜,而是一種十分祥和,令人莫名安心的安靜。
風停,涼意隨之消失。
紅鼻頭試探著睜開眼。
房間?內陳設一如?既往,那些被她翻的亂七八糟的桌椅板凳沒有複原,但透著一股人類居住過的氣息,連那層灰蒙蒙的紗霧都消失了。
隻是旁邊地上……倒著一個人,那個女人。她的頭發全?部消失,頭皮呈現出燒焦的油亮黑色,她表情猙獰,但沒了剛才令人退避三舍的恐怖,隻是因為痛苦才顯得?扭曲。
“……”
紅鼻頭莫名生出一種名為“心疼”的情緒。
她歎了口氣,走上前,合上了她的眼睛。
忽然,她背後傳來一聲“啪嗒”。
紅鼻頭轉過身,看到一把華麗精致的梳子,看起來是某種貴重金屬製成的,上麵鑲滿各色名貴寶石。
紅鼻頭環視一周,沒能發現周圍究竟有什麼。
她現在?狀態良好,沒怎麼害怕的,走上前撿起了那把梳子。
如?她所想,現在?的狀態很安全?,周圍沒有發生任何異樣。
隻是這把梳子……為什麼會憑空出現在?這兒?
空想沒用,紅鼻頭乾脆將梳子和神像一並收起來,返回孫生和疏影的住所。
路途中,紅鼻頭一邊跟觀眾們互動,一邊分析她手上的現有線索。
“……現在?的情況已經?比較明朗了,神像在?兩個地方?出現過,一個是疏影和孫生的住所,另一個是剛才那個不知名的女士和孫生的住所。同時,疏影和剛才那位女士都出現了頭發方?麵的問?題,同時,我還在?他那邊得?到了‘梳子’的線索。”
——這樣的情況真的算明朗了嗎?
——同問?。
——算明朗吧,起碼知道接下來該問?什麼。這把梳子看起來這麼精致,按照這個年?代的人的生活習慣,估計沒幾個人能用得?起,線索的指向,要麼在?說剛才那位女士的身世?,要麼在?表明這把梳子是疏影的。
——我也這麼認為。
——我覺得?還有另一種說法,這兩名女士都跟這個孫生有關係,他住的地方?,兩位女士都供奉了神像,這位孫生卻毫發無傷,是不是他身上也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我跟你?們想的差不多,所以我先打算拿著這把梳子去?找瓊花問?問?。”
——你?確定嗎?你?現在?是孫生不是疏影啊,按照瓊花透露出來的厭惡程度,她見到你?,估計要把你?打出去?吧。
紅鼻頭盯著這劇彈幕看了一會,覺得?說的也有道理,乾脆從?後一種說法上入手,先調查孫生,也就是現在?的“自己”。
該怎麼調查呢……
返回剛才的院落肯定是不可能的,剩下的,就隻能是回到他跟疏影住的地方?,但是——
思路進行到這裡,紅鼻頭靈光一閃,忽然想到:這位孫生,不是告訴了疏影好幾次,他在?外麵廣交朋友嗎,她可以嘗試約他的朋友們套話啊!
紅鼻頭仔細想了一下。她現在?帶著一小部分疏影的記憶,按照那個記憶,她大概想出了幾個她認為跟孫生交好的朋友。
晚上,月亮高懸,如?水清亮。
豪華酒樓的包間?中,飯菜看起來噴香撲鼻,令人垂涎欲滴,紅鼻頭卻忍著惡心,感受著一幫奇怪男人的談天說地。
——呃,這個星球那個年?代的人說話的內容都這麼……嗎?
——怪不得?古藍星華夏文化中有一句話叫“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受教了
在?一些汙染眼球的發言結束後,聊天內容終於走向正題。
一個戴著巾帽,眼睛斜吊著的男人開口,語氣曖昧:“孫兄,你?家裡那位小娘子,你?打算什麼時候動手?”
紅鼻頭愣住。
她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忽然感覺另一股精神跟她共同占據了這具□□,開口語氣異常不軌,眼神像蛇一樣滑溜,還隱隱帶著炫耀的語氣:“我已經?動手了,而且,保證不會被任何人發現。”
男人正了正自己的方?巾,貼著臉靠過來,眼神中的貪婪和羨慕快要溢出來:“真的嗎?孫兄能不能教教我,是怎麼做到的?”
第97章
孫生微微一笑, 滿臉寫滿了得意,炫耀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得會利用身邊能利用上的?一切。比如我?,我?就是利用了現在已經荒廢的那個無名寺。”
“孫兄的意思是?”
“在這座城裡生活了這麼?久,你?難道沒聽說過那座無名山上無名寺的?傳說?”
方巾吊眼男一臉崇拜, 看他的?表情, 哪怕科考的?時候, 都沒有這時候虔誠和認真?:“聽說過,但孫兄是怎麼做到的?”
“我?啊,用儘一切方法就可以?了。比如說, 我?知道尾鵲樓那個疏影屬意我?,就明裡暗裡跟她表示我?要考取功名,再?來為她贖身,同時又經常出現在她身邊,讓她對我?欲罷不能, 再?稍微用點手段,旁敲側擊的?告訴她, 無名山上那座無名寺非常靈驗, 去?那裡請一尊神回?來日?日?祭拜, 不日?就能實現願望。”
方巾吊眼男目光茫然,似乎不懂裡麵的?邏輯了。
“聽不明白啊?沒關係,繼續往下聽你?就懂了。”
孫生抬起下巴,眼神中?溢出油膩, 看起來幾近忘形:“這時候, 我?隻要等待幾天, 確認她的?確去?了那座山請回?了神像, 再?過段時間,我?就裝出一副非她不可、十分後悔的?樣子回?去?找她, 讓她徹底相信神像是真?的?。你?應該知道,很久之前無名山上那座無名寺,香火非常旺盛,但?是——”
方巾吊眼男的?好奇心已經被吊到極限,眼巴巴地等著他繼續說:“但?是?”
“但?是,之後的?某段時間,去?那座無名次上香的?人都或多或少的?出現了異狀,就是因為這樣那樣,那座寺廟的?香火才斷了,寺廟才荒廢了。所以?,如果這之後,疏影出了什麼?問題,完全可以?推給那座寺廟,不可能是我?的?問題。她手裡那些金銀財寶,自然而?然就……”
方巾吊眼男眼神中?塞滿欣喜,連聲讚歎:“孫兄好計謀!”
孫生眯起眼睛,對於對方的?崇拜非常受用。
這時,他還想到什麼?,乾脆一口氣和盤托出,全部告訴了這個方巾吊眼男。
“實話告訴你?吧,我?最近運氣特彆好,除了疏影,我?還認識了一位庶出官家小姐,那位小姐也被我?迷住了,已經悄悄出來跟我?幽會了數次。官家小姐,自然看不上我?的?出身,所以?,我?見她這次出來帶的?東西足夠,乾脆直接——”
話音未落包房內明亮的?燭火晃動了一下,房間的?光線明暗交錯。冷風趁著冰冷的?月色吹進來,吹散了室內活人的?氣息。
方巾吊眼男正?聽的?入神,周圍環境一變,他立刻打了個冷顫,警惕地看著四周。
孫生並不覺得這有什麼?,捏著酒杯一飲而?儘,大笑:“瞧你?這點兒?膽子,這就被嚇成這樣了?真?想向我?學,這點兒?膽子可不行。”
話音落下,又是不知道哪來的?風從窗外輕飄飄地刮進來。燭火忽忽悠悠地閃了幾下,周圍的?影子搖晃,忽大忽小,像是吃人的?惡鬼伺機而?動。
方巾吊眼男和其他聽故事的?男人都露出驚恐表情,緊張兮兮地看著四周,手腳跟地板桌麵摩擦發出擾人心弦的?悶響。
燭火飄忽不定,映出片片昏黃光影,此?刻卻並不能讓周圍的?人定下心來,他們交頭接耳小心議論著什麼?,眼神中?不時透出害怕的?光芒,仿佛一把巨大的?船槳,攪動得這間房中?更人心惶惶。
月光忽然暗下去?,仿佛被烏雲完全遮蔽。同一個瞬間,晃動的?燭光暗下去?,整間屋子沒了光源,隻剩被雲層過濾到極為稀疏的?冷白月光。
房間內的?溫度陡然下降,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中?,眾人都聽到窗邊隱約傳來“哢噠哢噠”的?聲音。
萬籟俱寂間,這聲音聽起來尤為怪異,像是什麼?人在用力攀爬著往上升,又像是大小姐們互相玩鬨手指點在窗框上發出的?敲擊。
一道纖細清澈的?女聲飄忽不定地從窗邊蔓延:“孫郎……孫郎……”
聲音尤其空靈,仿佛它的?來源並不是跟他們隻有咫尺之遙的?窗戶,而?是來自更遙遠的?地方,比如遠在無名山的?無名寺廟,甚至是……幽冥地獄。
紅鼻頭感受到頭皮發炸的?恐懼正?沿著脊椎不斷攀升,強烈的?恐懼甚至讓她產生了生理反應,她感覺胃部出現了強烈不適,胃管一縮一縮,馬上要嘔吐出來。
這種?感受難以?用語言形容,因為這並不來源於她的?感受,而?是來源於孫生的?這具身體。
她能感覺到,對方對這個場景的?強烈恐懼,也能感覺到,他腦海中?現在閃現的?回?憶場景。
——雨夜,驚雷巨響,震得人耳膜生疼,電光撕裂夜空發出刺目白光,仿佛可以?掩蓋這種?夜晚下隱藏的?一切罪惡。
男人視線中?,漂亮柔弱的?少女哭得梨花帶雨,一邊捂著自己的?頭發,一邊在房間中?亂竄,被雨水沾濕的?衣裙在地板上留下一道道濕滑的?痕跡。
驚雷再?響,電光閃過,映照得房間猛地一白。少女蒼白的?麵孔露出世界上最驚恐也是最淒慘的?表情,但?男人沒有留情,惡狠狠地拽住少女的?頭發,將手邊熊熊燃燒的?火把狠狠的?戳了上去?。
淒厲慘烈的?哭喊聲被掩埋在雨夜。
窗外的?天都仿佛看不下去?,大雨瓢潑,劈裡啪啦砸向地麵。
第二天,孫生起來的?時候,才發現少女已經上吊離開。
原本姣好漂亮的?麵孔變得異常扭曲,雙眼凸起,舌頭伸得老長,像地獄裡索命的?使者。
見到這種?場景,孫生心中?竟然沒有一絲後悔,隻是厭惡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女人,心裡盤算著對方竟然這麼?快就忍不住自儘,少要了一筆錢,真?是可惜。
記憶收攏。
窗外不知什麼?時候起了大風,遠處有雷聲傳來,泛起隆隆悶響,遙遠的?白光一亮又一暗,就像少女死去?的?那個夜晚。
慌亂間,孫生仿佛看到少女就在圍欄附近,頭皮因為燒傷後一直未處理,流著濃水和黑色血跡,眼睛凸起舌頭垂著,五官扭曲驚悚,肢體似乎也變得細長,和腦袋一起呈現出十分不和諧的?態勢。
紅鼻頭呼吸急促,手腳發冷,顫抖不止。
從她代入到孫生視角的?那一刻起,她的?感官就跟對方完全同步了。但?這是破天荒頭一次,她心中?的?厭惡遠遠大於了對異狀的?恐懼。
啪嗒、啪嗒。
少女輕飄飄地從圍欄處往裡走,又或者說,她移動的?方式已經不能用“走”這個字來形容。
她幾乎在用飄動的?方式移動,每移動一步,都有粘稠的?,氣味仿佛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陰森可怖的?腥臭蔓延。
紅鼻頭感受到輕微耳鳴,甚至有種?直覺,對方明明可以?立刻移動到她身邊,卻還在用這麼?緩慢的?方式挪動,隻是獵人麵對獵物的?玩弄戲謔。
她早就深知,今天晚上,孫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弱弱地問一聲,現在算追逐戰嗎?
——應該吧……
——外麵那個是院落裡那個小姐姐,也是剛才這個男人吹噓的?故事裡的?受害人吧?
——嗯
——靠,早知道這樣,還不如上次直接不管主角,讓他死在美女姐姐手裡算了,垃圾人
——先彆急,現在還沒出追逐戰的?彈窗,說不定不是
——那能是什麼??
——萬一這裡就是製作人想給大家提供一個發泄的?渠道,專門留出來的?,讓大家看完就完了呢?
餘光瞥見彈幕的?時候,紅鼻頭也隱約有類似的?想法。
很可惜,事情並沒有如她所想,而?是朝著大家都不期望的?方向發展了。
【請您在5分鐘內找到逃出生天的?辦法。
計時開始:05:00】
“……”
紅鼻頭破天荒地在這種?恐懼環境中?露出了鄙夷表情:“怎麼?還真?是追逐戰啊?一點兒?也不想追,想讓那個漂亮妹妹多殺這個弱智幾次。”
——同意。
——同意!
——同意!!!
——嗯?鼻頭真?的?不動嗎?
——我?靠,鼻頭牛啊,我?還以?為你?隻是說說,你?就真?站在這裡不動啊。
旁邊,被孫生邀請到這裡吃東西的?狐朋狗友早就被嚇破的?,慘叫聲連成一片,渾厚的?、清澈的?、稚嫩的?、老成的?……所有聲音在黑夜中?混成一團,像少女被燒得焦黑扭曲的?可怖頭皮。
紅鼻頭一動不動的?坐在原地,甚至淡然自若地喝了口酒,很有慷慨赴死的?意思。
女人扭曲變形的?臉拖著不像常人的?軀體從夜色中?飄進來,帶著詭異的?笑容,直勾勾地望向孫生。
因為死狀淒慘,她的?動作尤其不協調,就像是被人硬生生扯著四肢往前移動。
紅鼻頭背後發冷,緊張和恐懼不受控製的?向外延伸,但?她還是沒動,硬生生的?枯坐在椅子上,等待女人的?可怖畸形的?臉貼上他的?麵孔,獰笑著掐住了他的?脖子。
紅鼻頭感到一陣強烈的?窒息,但?仍然沒動,安詳的?等待“死亡”降臨。
——鼻頭,我?的?猛士!
——天,我?看好幾個主播玩過這段,剛開始大家的?反應都跟鼻頭一樣,但?沒有一個人能堅持下去?,直麵這東西也實在是太嚇人了。
——她真?的?,我?哭死。
——這一刻,讓我?們一起為鼻頭的?壯舉乾杯!敬敢愛敢恨!
第98章
彈幕們原本以為, 紅鼻頭?隻是剛才氣急,想讓自己死一次(?)泄憤,不成想,她真的就像一開始說的那樣, 不止死了一次。
接下來?的時間, 紅鼻頭分彆感受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被火硬生生燒死”、“被捆綁在房間中的柱子上,硬生生用木匠鋸子一點?點?割據身體”、“被抓著拎出窗外?,剝光衣服, 扔到了一個滿是刀槍劍戟的地方,不管怎麼活動都?會被紮得鮮血淋漓”……
紅鼻頭一共重複了六遍死亡的過程,每一遍的死法都?不一樣。
——我現?在嚴重?懷疑製作人的精神狀態!正常人真的能想出這麼多獵奇的死法嗎?
——QAQ我都?心疼鼻頭?了
——QAQ!!!我都?心疼我自己了,麻利從沉浸式體驗模式切換了,真的太恐怖了
——鼻頭?也停了吧, 我覺得這個程度可以了。
【您選擇用償命的方式補償對方。
次數足夠,為您開啟第二條路。】
紅鼻頭?怔住。
不等她繼續反應, 她就發現?, 周圍的一切都?慢了下來?, 光影像水波紋一樣蕩漾,連不遠處麵目猙獰、速度快如閃電的女人,都?在這一刻顯得溫吞。
但她跟其他人完全不同,還保持著正?常行動的速度。
“這是隱藏劇情?”
——!!!!
——鼻頭?, 恭喜你答對了!
——在其他主?播直播間看過這一段的忍不住說一聲, 這段其他主?播直播間沒有
——哦草, 難道這就是神對於?懲奸除惡正?義之士的褒獎?
——說得那麼中二, 為什麼不直接說是這是製作人的價值觀體現??
——那這個價值觀體現?的我很愛
——要不怎麼說楚姐出品必屬精品呢?
有了特殊buff加持,紅鼻頭?很快就逃出生天, 離開了這個雖然恐怖但是能讓觀眾和她都?心情舒爽的地方。
離開之後,紅鼻頭?覺得,她的感官斷斷續續,有時可以占據這具身體的主?動權,但大多時候不可以。
比如說,孫生此行的目的地。
其餘部分?,她可以自行更改,但最終的目的地,她無權改變。
夜深人靜、鴉雀無聲,月亮完全被烏雲遮蔽,投下稀薄的冰冷光線。
道路狹窄,一排高大古老的樹木在夜色中猙獰的向外?生長,有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在稀薄的光線下仿佛步步緊逼的陰森鬼魅,隨時隨地都?會纏上來?,叫人不得往生。
空氣中有難聞的腥氣,像是泥土,又像是旁邊水道中很久沒人打理水,散發著樹葉腐爛的難聞氣味。但仔細聞,又能隱約從中聞到一絲腥甜,像血的氣味。
“……”
紅鼻頭?咽了口唾沫。
她呼吸間口鼻處漫出白氣,在冷清的夜晚顯得異常莫名駭人。空氣森寒,呼吸時,她感覺到鼻腔被冷氣鎮得刺痛。
可是,如果她沒記錯,現?在這裡的天氣應該是夏天……
突如其來?的想法,讓紅鼻頭?心中一驚。
不遠處,忽然有道影子快速的閃了一下,等她細看又什麼都?沒有。似乎連空氣都?靜止了,草叢與樹影一動不動,像凝固在了某個特定的時間節點?。
——這種環境,不可能是有什麼東西過去了吧?
——是啊,如果有東西過去,怎麼會一點?痕跡都?沒有
——可我發誓我沒有出現?幻覺。
——那就是馬上又要來?波大的了唄,你們還真一本正?經討論起邏輯來?了,這裡是恐怖遊戲!
——啊啊啊啊啊!你們快看,更遠的地方,是不是有個人?不對,不止一個人。
——害怕什麼呀,主?播走?的這個地方是城鎮中的街道,路上有人不是很正?常?
——可為什麼剛才主?播走?了半天,路上都?安靜的像是連鬼都?沒有?
——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路上連鬼都?沒有難道不好,非得有鬼是嗎?
——笑死
——啊啊啊啊啊啊真的有人!你們快看它的臉!
彈幕吵吵嚷嚷,正?有嚴苛的人想斥責剛才的彈幕人稱代詞使用錯誤,忽然發現?不遠處那幾道人影的臉,全都?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青灰,表情麻木,眼?神空洞,瞳孔擴散,看起來?根本不像正?常人。
他們正?在緩慢地挪動身體,那種速度,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夠做到的。
再仔細看,他們移動的方式非常古怪,仿佛有什麼東西操控著他們的身體,讓他們骨頭?的關節以一種不合常理的方式扭動前?行。
“……”
紅鼻頭?一陣心驚肉跳。
接著,她感受到自己的喉嚨裡擠出一道並非她發出的聲音。聲音粗糙沙啞,像沙礫被石磨碾過發出的古怪動靜:“他們,他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我為什麼會見到他們?”
紅鼻頭?太陽穴一陣不適,尖銳發酸的疼痛從這個點?出發,輻射蔓延到整個頭?顱。
她能感受到這句話是孫生說的,聲音卻跟他本人迥然不同。但是細聽,又能聽出音色的共同之處。
紅鼻頭?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仿佛,孫生這個人在被她“入侵”身體的這段時間,精神已經去了十八層地獄,經曆了無儘深淵般的折磨,靈魂不再完好,才會發出這樣令人不寒而栗的聲音。
“他們……都?是……”
“他們都?是已經死掉的人!”
驚悚的話語伴隨沙啞模糊的嗓音冒出來?,就像來?自遙遠曠然的虛空。
紅鼻頭?牙齒發顫,幾乎是極力克製才抑製住自己作出反應的本能。
她有一種直覺,如果她真的做出了反應,事件將會發生某種不可逆轉的變化。
哪怕她再想做些什麼抵抗心中的恐懼,她也不能這麼做。
紅鼻頭?的恐懼在這一刻被放大了無數倍。
這種令人戰栗的感覺,就好像是一個無限放大裝置,將原本微不足道的恐懼無限膨脹。
同樣是麵對恐懼的事物,或者處在恐懼的環境裡,如果你可以儘情發泄,或表達出害怕,或努力逃生,也許恐懼感並不會急速蔓延。但如果在這樣的環境裡,不能發泄,不能害怕,不能逃生,不能有任何表現?,還要努力保持理智,結果截然不同。
——什麼意思?什麼意思?
——為什麼這家夥說他們是已經死掉的人?
——廢話!你們看那些人的臉色,而且正?常人怎麼會有這種表情和動作?
——我覺得不止是這樣吧,應該不會有這麼多重?複信息,聽這個討厭家夥的意思,我感覺沒準是他知?道這些人已經死了。
——我知?道了!
——我也知?道了,之前?不是有信息表明,因為那個無名寺城,城裡有很多人出現?了異狀,而且大多數人從此消失不見,這會不會是那些人已經死了的隱晦說法?
——我覺得你們分?析的很對,所以這家夥才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啊啊啊啊啊,這大半夜的,遊戲裡也是大半夜,我要受不了了!
——都?彆害怕,想想我們鼻頭?的膽子,這點?東西根本不足為懼!
——其實?仔細想想也沒有很害怕啦,但是沉浸到遊戲的環境裡,真的怎麼想怎麼害怕QAQ
——所以現?在應該怎麼做?
紅鼻頭?也在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
遊戲中的她,表情看起來?還算冷靜,似乎也在理智的思考問題。
但她相信,能看到現?實?中她的臉那塊鏡頭?的觀眾已經都?發現?了,她現?在冷汗直冒。
這並不隻來?源於?害怕,還來?源於?現?在的情況,她思考不出答案。
該怎麼辦?
到底應該怎麼辦才能逃離這個環境?
“不用害怕……”
忽然,她聽到一道遙遠而空靈的聲音,這動靜雌雄莫辨,似男似女,還帶著鬼魅的陰森。
紅鼻頭?篤定,這聲音並不來?自於?周圍的任何一個人,可她卻有種莫名的安心感。
這感覺來?的蹊蹺,但在這一刻,紅鼻頭?選擇相信她的直覺。
“一直往前?走?……”
“不要聽……也不要看……”
紅鼻頭?忍著戰栗的恐懼,僵硬地抬起腿,一步步向前?,逐漸靠近那些舉止扭曲可怖的“人”。
每多朝他們靠近一步,紅鼻頭?就能感覺到更多的恐懼,這種感覺越來?越具象,越來?越粘稠,最後仿佛凝固成了實?體。
她能聽到一股奇怪的嗡鳴,仿佛硬殼甲蟲振動翅膀,頻率極高,震得人頭?皮發麻。
他們越來?越接近,越來?越接近。
有古怪惡心的氣味從那些人身上散發出來?,帶著泥土的腥氣以及生肉腐爛的令人作嘔的氣味。
紅鼻頭?想象不到是什麼樣的“人”才會發出這種聲音,散發這種氣味,但她腦海中一直縈繞著剛才那道似男似女的怪異聲音。
不要聽……也不要看……
她努力壓抑著自己,但在距離那些“人”最近的時刻,她感受到了一種異常詭異的興奮與狂熱。
紅鼻頭?感覺自己馬上就要克製不住了。
就在這時,她感受到了清脆的鈴鐺聲。
鈴鐺聲就像平地中的一聲驚雷,將紅鼻頭?從那種詭異的狀態中拉出來?。
可是這裡為什麼會有鈴鐺的聲音?
而且,這陣聲音似乎來?自遙遠的天外?。
紅鼻頭?有種直覺,鈴鐺聲並不在那道聲音不讓看的範疇中,她深吸一口氣,抬頭?朝天空中看去。
一枚巨大的鐘型鈴在半空中懸著,它似乎被一隻巨大的手握著,輕輕搖晃,鈴心隨之擺動,撞擊鈴鐺壁,發出清脆鈴音。
紅鼻頭?驟然睜開了眼?睛!
“……”
她睜開眼?,看到一臉擔心的瓊花,和快要哭出來?的醉酒道士。
“疏影,你終於?醒了,嚇死我了!”
第99章
——?????
——什麼情況?什麼意思?
——這裡是轉場還是其他的啊?
——應該是轉場吧, 畢竟剛才鼻頭的視角也從疏影變成了孫生啊。
——我怎麼?感覺沒那麼?簡單,你們看那個道士手裡,是不是就是剛才鼻頭在天空中看到的鈴鐺的縮小版?
——我靠,真?的是, 你不說我都沒發?現
紅鼻頭睜開眼?, 表情跟彈幕的反應差不多, 一樣茫然恍惚。
“大仙,她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就像你說的那樣, 她丟魂了?不行,大仙,你快把她的魂兒找回來。”
“姑奶奶,你可彆?難為我了!你叫我來的時?候我就跟你保證過了,像你說的那麼?做, 她很有?可能丟魂,你跟我說沒事我才做的。現在有?事了, 你又要我想辦法?”
不醉酒的道士看起來靠譜得多, 一身破舊但乾淨的道袍, 手裡舉著個幡旗,模樣雖然滄桑,但眉眼?算得上清秀。
隻?是現在,被瓊花這麼?要求, 道士臉上布滿痛苦的意味, 有?種生不如死的感覺。
瓊花假裝沒看見也沒聽懂, 精致眉眼?表情張弛有?度, 笑容顧盼生輝:“出家人不都以慈悲為懷?”
道士都快哭了:“祖宗,我叫你祖宗了!是你求我, 我才來做這麼?危險的換魂術——”
瓊花眉眼?忽然鋒利起來,挑高眉毛,滿不在意地玩弄著自己的指甲:“那也算不得求吧,銀錢兩?訖的買賣而已。”
“橫豎都是你說的有?道理……你也看到了,我道行淺,過程中不能保證這位姑娘的安全,好幾次,她都差點兒被回去的孫生發?現然後趕出來,要不是我及時?,這姑娘連命都保不住。”
瓊花不耐煩地皺眉,表情冷冽:“叫什麼?孫生,他就是個畜牲!”
道士半天說不出話,最後隻?能無奈地擺擺手:“算了算了,總之,現在事情也明朗了,你那位朋友,應該也能看清那家夥的真?麵目了。”
“什麼?換魂術?”
道士和瓊花同時?扭頭。
瓊花滿臉驚喜地湊上去,眼?睛瞬間放大,亮晶晶的,之後一秒變回去,好像事不關己一樣冷漠:“你沒事?”
旁邊,道士表情有?些古怪,不驚喜也不詫異,非要說些什麼?……他眼?裡最多的,應該是疑惑。
可他在疑惑什麼?呢?
紅鼻頭沒立刻作?出反應,順應著看向瓊花,跟著笑:“我知道你擔心我,剛才我都聽見了。”
瓊花彆?彆?扭扭地轉過頭去,嘟嘟噥噥:“誰擔心你了?”
瓊花就像她開始表現出的那樣,一如既往的口?嫌體正直。明明擔心她擔心的要死,被發?現了就假裝自己冷酷無情。
這種狀態,讓紅鼻頭想起了她上中學時?,跟好朋友在一起貼貼的場景。
兩?人黏糊表達友情的時?刻,旁邊的道士見狀,準備悄悄溜走。
紅鼻頭叫住他:“你等?一下?。”
道士猛然一驚,整個人帶上一種被抓包的尷尬:“嗯……二位姑娘還有?什麼?事嗎?”
紅鼻頭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含糊道:“我記得我是從外麵回來之後看到了孫生,再之後,就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好像變成了孫郎,又好像做了場夢。”
瓊花深呼吸了一下?,喘息中帶著不屑:“不是都說了,那家夥不配你這麼?稱呼,叫他畜生就得了。”
紅鼻頭:“……”
她也很想叫,問題是她在直播,她怕這麼?叫會被官方以言行不當為由封號。
瓊花撇嘴,臉上滿是不願,不滿地擺擺手:“算了算了,你願意怎麼?叫就怎麼?叫,隻?要能在行為上跟那家夥保持距離就好。”
紅鼻頭朝她溫柔一笑,笑容中帶著前所未有?的清醒。
瓊花怔住,忽然好像明白?了什麼?,精明精致的眼?總算沒了挑剔的味道,朝她肯定地點點頭。
“剛才經曆了那麼?一場事,我覺得有?些疲憊,瓊花,你要不先回去吧。”
瓊花本身就是個不喜歡考慮太?多事的人,聽到疏影現在的意思是已經跟那個惡心的家夥恩斷義絕,也就無心操心其他,隨她去了。
道士見狀,也準備趁機溜走,被紅鼻頭叫住。
道士訕訕轉頭:“姑娘還有?事?”
“自然,剛才我叫住你,還沒說是什麼?事,隻?是讓瓊花先走,你也想趁機腳底抹油,恐怕不合適吧?”
道士額頭隱隱冒出冷汗,視線閃躲:“姑娘這是什麼?意思?”
紅鼻頭忽然笑了,表情柔和笑容溫潤:“大仙彆?緊張,隻?是對於仙家道法有?些好奇。”
道士臉上的緊張明顯減輕了許多。
“換魂術,聽名字,應該需要兩?個人都在場吧?”
道士表情有?些掙紮,遲疑良久,喉結緩慢滾動了一下?:“有?些事情,我們跟門?道外的人不能輕易透露,否則……”
紅鼻頭笑:“你放心,我沒彆?的意思。隻?是覺得,我既然經曆了這些事,想必也有?權利知道事情的起承轉合。”
道士眼?底閃過不安,悄悄觀察紅鼻頭的表情。半晌,似乎是下?了好大的決心,才動作?幅度十分輕微地點了點頭。
紅鼻頭笑了。她清冷優越的眼?型中露出滿意神色,似乎還帶上了勢在必得的意味。
燭火不算明亮的光線給紅鼻頭的側顏染上光影,暗色環境讓她的眼?瞳漆黑深邃。她目光猛然一凜,聲音乾脆:“那你告訴我,現在孫生人在哪裡?”
道士明顯緊張了一下?,臉上笑容變得極不自然:“剛才,我隻?顧著把所有?精力都放到換魂術身上,沒注意其他的事,興許是過程中他偷偷跑了。”
紅鼻頭上下?打量他,清冷眉眼?中柔和好像在一夜之間全部消失,鋒利得像一把劍:“你的祖師爺,想必曾經教導過你,說謊是業障。”
“說,是不是你把他放走了!”
道士定神,飽經滄桑的臉擠出個笑容來:“姑娘可不要血口?噴人。”
他表麵看起來鎮定自若,被在身後的手卻已經悄悄使?起了小動作?。他看著眼?前少女逐漸猙獰的麵孔,抑製住手指的顫抖,動作?飛快地捏訣。
紅鼻頭眼?前,環境驟然開始變化!
“……”
她忽然有?種非常不詳的預感。
窗外似乎起風了。
風聲很小,但十分刺耳,像是某種尖銳的東西在光滑平麵上來回摩擦,哨聲一樣刮擦著紅鼻頭的耳膜。
紅鼻頭嘴唇開始泛白?,指甲用力掐進掌心裡,泛起紅白?印子。
眼?前,模樣粗糙不羈、穿藍白?道袍的道士表情端正、站姿妥帖地停在距離她不遠的地方,一動不動地看著她。明明是非常正常、跟剛才沒有?任何區彆?的一張臉,卻散發?著濃重的怪異感,讓人汗毛直豎。
她感覺,在這張臉皮下?麵,似乎有?某種古怪的生物潛伏著,隨時?都要突破這張人皮鑽出來。
窗外,風聲忽然變得無比尖銳,仿佛要穿破紅鼻頭的大腦。
就在這樣叫人頭暈目眩的刺耳聲音裡,麵前的道士忽然裂開嘴,笑了。
這笑容極其不自然,他牽起的嘴角弧度非常大,大到這張嘴隨時?都要被撐破。仿佛皮肉之下?還有?它真?正的控製者,隨心所欲地控製著這幅已經開始扭曲的皮囊。
紅鼻頭血壓急速飆升,呼吸變得急促。她連續倒退數步,強忍著才沒能發?出尖叫。
幻覺,都是幻覺,不用害怕,也不用相信。
再仔細想想,這是遊戲,這隻?是遊戲,沒什麼?好怕的。
“……”
才怪!!
剛才那份令人極度壓抑的感覺還沒完全被她消化,緊接著又來這種驚悚可怖的畫麵,她能受得了才怪!
紅鼻頭深深呼吸著,努力調整自己的情緒。讓自己儘可能趨於理智,能夠讓精力完全集中於分析劇情上,這樣既能快速脫離這種狀態,又可以讓自己不那麼?害怕。
可遊戲製作?人就好像在跟她開玩笑。
她越是這樣,就越不能集中精神,窗外風的呼嘯就越尖利刺耳,仿佛一萬根針懸停在她眼?睛前麵。
沒有?真?正的疼痛,但折磨叫人幾乎發?瘋。
不,那甚至不能被稱為是風的呼嘯。那更像是一種混亂無序的不知名音調,病態又異常地組成“風”的聲音。
忽然,她聽到一陣很明顯的笑聲。笑容更像是一種來自喉嚨的咕噥,連成串模擬出來的人類笑聲。
燈光昏暗,沒有?光線照亮的地方,仿佛掩埋著無儘罪惡,無數邪靈潛伏其中,隨時?有?可能噴薄而出。
紅鼻頭毛骨悚然,感受到刺入骨髓的冰冷。
她看到,道士臉上的笑已經蔓延到整張臉上,他的嘴角已經在悄無聲息間被擴張到無限大,整張臉——不,他的臉已經完全消失,隻?剩一下?巨大的黑洞,邊緣是已經被撕裂的、泛著肉粉色的嘴唇。
——我……我真?的要忍不住爆粗了QAQ
——我懂你,此時?此刻,隻?有?爆粗才能勉強維持我的理智嗚嗚嗚嗚嗚
——製作?人到底是怎麼?想出這麼?多獵奇畫麵的?我要死了我真?的要死了
——半個業內人士勉強來說一說,就這種畫麵,普通製作?人根本不可能製作?出來,不管是精細度還是什麼?
——既然你都說了那我也說吧,聊點彆?的緩解一下?我內心的恐懼,本人純業內人士,大廠出身,這種市麵上,或者說現實生活中沒有?的畫麵,想要在全息艙用遊戲製作?軟件完美表現出來,她星力值絕對爆表,很有?可能是真?·純純天才,比目前星際最厲害的那個製作?人還厲害那種
——真?的有?這麼?誇張嗎?
——可能比你想象中還要誇張哦
——忽然更期待這個遊戲了,本來隻?想雲的,現在被你說的,我直接激情下?單!
第100章
——很好, 聽你們說?了這麼?多,我現在又不害怕了。
——+1,感覺精神汙染指數下降了點兒,又?能繼續看了。
——我比你們更厲害, 剛才我都被嚇得退出沉浸式體驗模式, 現在我已?經可以繼續了。
紅鼻頭偷瞄著彈幕。
提到遊戲製作理論的那幾條, 也成功讓她從劇情中脫出了點兒。雖然直麵恐懼帶來的陰影還在,但是比起剛才,已?經好了很多。
整潔樸素的屋子此時變得非常破舊, 牆皮剝落,陰暗處還有看不清的黴點滋生。偶爾有窸窣聲,隨之而來的是吊著蛛絲忽然垂下來的巨型彩色花蛛!
這花蛛足有她腦袋那麼?大,距離她隻剩不到十公?分?,她能看到它身上鮮豔到刺眼的斑紋, 以及節肢上凸起的絨毛。
花蛛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漆黑無比,前肢微動, 忽然吐出粘稠惡心的白色蛛絲。
紅鼻頭猛地躲開, 心跳如擂鼓。
“各種各樣嚇人的元素真是層出不窮啊……”
紅鼻頭粗喘低罵。
就在剛才, 她動作飛快的躲避,眼前忽然掉下來色彩豔麗的蜘蛛,如果不是她及時停住,現在, 她可能就會?成為那隻花蛛的食物?……甚至是玩物?。
後?麵那個詞從紅鼻頭腦海中鑽出來時, 她忍不住戰栗, 強烈的惡心感伴隨著恐懼翻湧。
“明明這東西在昆蟲博物?館看起來根本沒那麼?嚇人, 放到這裡真是讓人不寒而栗。”
“楚姐是真的很會?,恐懼明明隻是一種情緒, 她卻能找出那麼?多可以致人產生的氛圍和?元素,還能在這款遊戲裡呈現的這麼?完美,實在是太?了不起了!”
紅鼻頭哆哆嗦嗦的念叨著這些話,一邊念叨一邊四下張望,倉皇地尋找著這次突圍的辦法。
很明顯,她嘴上雖然在誇獎楚磬,但是最根本的目的,隻是用?努力轉移注意力的方式保持理智、降低恐懼。
——鼻頭突然開啟了碎碎念模式。
——原來戰神鼻頭的軟肋是蜘蛛。
——怎麼?辦?我在其他主播那裡看到這一段該怎麼?過了,但是難得看到鼻頭這個樣子,覺得不欣賞一會?實在太?可惜了。
——有點心疼,哈哈哈哈哈哈
——你們好壞,我好喜歡哈哈哈哈哈哈
紅筆頭餘光撇到彈幕,好氣又?好笑。她本來想按照自己之前的習慣,看過去就過了。
但是今天,她靈光一閃,好像忽然找到了直播恐怖遊戲的正確方式。
“我算是發現了,你們這幫粉絲純粹唯恐天下不亂,看到主播被嚇得嗷嗷叫,嘴上說?心疼,心裡比誰都樂嗬。”
“我以後?就專門搞個特殊活動,主播隨機抽取粉絲,跟粉絲互換一日,讓你們感受一下我的感覺。”
紅鼻頭一邊懟著彈幕發泄情緒,一邊跨過門檻。她的視線在冰冷慘淡的月光下遊移,忽然間?,她隱約看到院牆角落中有個什麼?東西在散發著細微羸弱的熒光。
紅鼻頭快速向前,躲避偶爾出沒的蟲豸與眼前扭曲變形的世界,一門心思直奔熒光而去。
風聲早已?終止,四周是死一樣的寂靜。空氣中充斥著某種古怪且令人作嘔的難聞氣味,院落中的石磚仿佛被地下某種未知的巨型生物?頂得膨脹抖動。
紅鼻頭伸出手,從院牆角落摸出那個不知名的、散發著熒光的物?品。
【你撿到了道士遺落的物?品。】
【你獲得[天書殘頁]x1。】
紙張的觸感從指尖傳遞出來,借著微弱的熒光,紅鼻頭看清上麵的字——禁術。
紅鼻頭怔住。
紙張不過薄薄幾張,但蘊含的信息量巨大。
【攝魂術:禁忌秘法,……,使?用?被施法者貼身物?件,即可對其勾魂攝魄。】
【往生術:禁忌秘法,……,若在被施法時間?,被施法者的貼身物?件得以保留,即可送起往生,魂靈得以安生。】
【禁忌秘法使?用?非常危險,擅自使?用?後?果不堪設想!】
“……”
紅鼻頭想起夢境中那把鑲嵌滿寶石的華麗梳子。
“難道說?,這個道士其實是個好人?”
想法冒出來的瞬間?,紅鼻頭腦子就像閃回電影一樣,閃過從她進入這個幻境,跟這個大仙相處的所有過程。
最後?一幀畫麵定格,紅鼻頭還透過疏影腦海中的閃回,發現了孫生的秘密。
兩人最初的相處其實很甜蜜,但是偶爾,疏影也會?看到孫生在擺弄些不願意讓自己看到的東西。
有一次,她出於好奇,在對方走後?悄悄看了他的東西。那是一本紙張質感跟這個很像的書冊,隻不過,翻開之後?,裡麵一個字都沒有,疏影左看右看了半天,也沒分?辨出個所以然來。
如果孫生看的真是這些東西,說?明他也對這些東西略知一二,施個小小的障眼法,並不算是難事?。
“……”
是不是大仙其實真的是好人,無意間?發現孫生想要暗謀害他人的事?,但不幸的是,他發現時已?經無力回天,隻能用?往生術,讓可憐的女孩得以安息。
周圍安靜下來。
四周靜悄悄的,月光暖白,周圍有一圈溫和?無害的光暈,光影淺淺的打下來,映亮了打理整齊的院落。未到宵禁時刻,不遠處的街道上,傳來喝酒談天的動靜,偶爾還有哈哈大笑的歡快聲。
“嗯?”
紅鼻頭這才察覺到,剛才死一般的寂靜已?經消失,一切都仿佛回到了正常的樣子。
她猛地想到什麼?,忙往屋裡跑,試圖向那位大仙求證自己的猜測。
室內陳設依舊,靠牆的床,幾件古樸簡陋但有生活氣息的家具,矮桌上端正擺放的神像和?紅布。
房間?內平常的好像沒有任何異樣發生過,自然也沒有大仙的身影。
門外,虛無縹緲的空靈聲音傳來,就像她夢境中召喚她的動靜。
“不要再繼續尋找,安穩的去過你的生活吧……”
紅鼻頭聽出了這是那位大仙的聲音。
隻不過,這話放在這裡,真的十分?樣板戲,讓人一聽就能感覺到FLAG高高掛起的意味。
——好標誌的一句話
——是啊,這簡直就是在對玩家說?,事?情還沒結束,繼續好好努力吧。
——感覺劇情馬上就要結束了,接下來應該就是要看渣男的結局了吧?
——我也覺得
——鼻頭怎麼?想?
——結合剛才找到的那兩個線索,還有閃回的記憶畫麵,我覺得,主角,就是疏影掉頭發,也跟那個家夥有關係。
——我也覺得,聯想到之前這家夥還借拜神的名義騙人,沒準兒背後?就是還動了這些手腳。
“我跟你們想的差不多,也覺得事?情差不多就是這樣了。”
“接下來,我打算……”
紅鼻頭看著窗外難得溫柔的月光,聽著附近熙熙攘攘的活人氣息,打了個結結實實的哈欠。
“進這遊戲這麼?久,我還是頭一次感受到這麼?寧靜祥和?的感覺,夢回《歸園田居》。”
“所以,我決定先睡個覺,剩下的以後?再說?。”
紅鼻頭揉著眼睛,趿拉著鞋子走到窗邊,倒頭睡了。
——????
——啊這,我還以為鼻頭要下播睡覺,竟然是在遊戲裡睡覺嗎?
——這樣睡覺真的沒問題嗎?
——新人想問,這樣會?不會?導致接下來的劇情觸發出問題啊?
——不會?的,楚姐遊戲自由度特彆高,哪怕是劇情遊戲,都能在保證自由度高的前提下,把故事?完整的呈現出來,具體參考《人與魔》
——原來是那個製作人的遊戲,風格跨度好大,加入豪華體驗套餐
——等?等?,鼻頭就這樣睡了,我們就這樣看她睡嗎?
——呃,我也想問,之前這個遊戲睡覺,要麼?是有夢境劇情,要麼?是快速一閃而過,這裡怎麼?真就讓我們看著她睡覺啊?
——彆說?,看鼻頭睡覺還挺助眠的,尤其是剛剛經曆了那麼?多恐怖情節,能量耗儘之後?,看這個真的想睡
——誰懂,我甚至想進遊戲裡跟她一起躺下
——房管快給鼻頭直播間?名字:我在恐怖遊戲助眠
——笑死,神他媽在恐怖遊戲助眠
彈幕刷屏飛快。
大概過了5分?鐘,鼻頭睫毛微顫,緩慢從床上坐起來,睡眼惺忪。
“嗯?”
“我竟然真的睡著了。”
紅鼻頭自言自語。
她的意識漸漸蘇醒,後?知後?覺意識到剛才發生了什麼?,同?時發現,她原本因為疲勞和?恐懼變得特彆疲憊的狀態一掃而空。
紅鼻頭不累了。
她現在覺得自己活力滿滿,甚至還能再打這遊戲直到天亮。
但是,之前在其他遊戲,紅鼻頭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
不提這種劇情向恐怖遊戲,哪怕同?樣是楚姐出品的治愈種田遊戲《歸園田居》,她都沒有這種精神飽滿的感覺。
一時間?,紅鼻頭甚至不能判斷,這究竟是遊戲的功勞,還是隻是她自己短暫的錯覺。
紅鼻頭站起來,暫且將?這個疑惑拋在腦後?,繼續遊戲直播。
“剛才睡了一覺,現在覺得精神抖擻,走,我們報仇去。”
——走走走走!
——今天,我們相聚在這裡,就是為了慶祝渣男即將?被手刃的美好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