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你們可知咱是何人?!”
李靜忠叫嚷不已,奮力掙紮,餘光中見到有少年公子帶著一男一女兩個仆從緩緩登上長廊,踱步到了他麵前。
他隱隱覺得對方有些麵熟,仔細一瞧,他不由臉色大變,露出如見了鬼一般的表情,驚訝地幾乎說不出話來。
“你!你沒死?!”
薛白頗為客氣地笑了一下,道:“多虧了你沒下死手,不是嗎?”
李靜忠眼珠轉動,愈發不安,再一看,才知薛白身後跟著的不是隨從,而是杜家五郎,遂道:“五郎也來了,老奴曾見過五郎數麵,一直恭謹有加,何至於反目成仇?”
“我……”
杜五郎不擅與人言辭交鋒,吞吞吐吐半晌,方道:“你卻說,將我二姐藏到何處去了?”
“杜二娘自與太子和離,便自離開了,老奴又豈知她的行蹤?”李靜忠道:“擅闖太子住處,扣拿太子內侍,形如謀逆,還請五郎速讓人放開老奴,若晚了,老奴可就不好為五郎遮掩了。”
一番話,能哄住杜五郎,卻哄不住薛白與楊釗。
這年在長安所見,太子內兄、嶽丈、連襟、師兄尚不知被拿了多少,楊釗豈懼拿一個內侍?
他轉身接過一隻靴子,往地上一丟,道:“李靜忠,杜五郎狀告你羈留其二姐,並遣人夜闖杜宅行凶,你可認罪?”
李靜忠眼看著那靴子落在眼前,呆愣了一下,當即大怒,喊道:“何謂遣人夜闖杜宅行凶?我沒有,你們栽贓我?!”
他如受了莫大的委屈,又喊道:“這靴子是當日我讓小宦官脫給你的!遣人行凶更是無稽之談,我甚至不知你還活著……”
“哦?”薛白問道:“你以為我已經**是嗎?我是如何死的?”
“你!”
李靜忠一時卻也答不上來,隻好冷哼一聲。
皎奴四下看去,隻見右驍衛這次雖不敢到後院拿人,卻已將前院的宦官們儘數驅趕了過來。
“昨夜我追趕之人身手敏捷,武藝不凡,不在這其中。”皎奴道:“定然另有死士藏在彆處。”
李靜忠一臉愕然,眼中浮起不可置信之色,痛罵道:“好賊子,竟敢陷害於我?!”
楊釗才不信他叫屈,拉過薛白,低聲道:“人你來審,能找到證據最好,若拿不到,此處畢竟是太子彆院,不可做得過了。”
“國舅放心,我有分寸。”
薛白行了一禮,轉身安排起來。
他四下一看,選定了一間廡房,到其中坐定,讓人將李靜忠帶進來,不急不緩地問道:“想必找到杜二娘,便知太太子豢養的死士藏於何處了,對嗎?”
“荒謬!”
李靜忠莫名慌張起來,尖聲道:“我不知你在說什麼。”
“你將杜二娘藏在城內。”薛白語速很慢,眼神如銳利的刀,觀察著李靜忠的表情,又問道:“還是城外?”
“你胡說!”李靜忠尖聲道:“太子已與杜二娘和離,不知她去了何處。”
“在城外,對嗎?”
“沒有。”
薛白緩緩問道:“東郊?西郊?南郊?”
“哼!”
李靜忠漸意識到他在試探自己,暗自驚訝於這年輕人比尋常老獄吏還要有手段,乾脆偏過頭去,不讓他看自己那張醜臉,一字不答。
末了,薛白問道:“真不願說?”
“好賊子!”李靜忠大罵道:“你可知今日愈猖狂,來日下場愈慘。”
薛白竟也不逼他,自顧自地拿著筆墨寫寫畫畫了一會,道:“拖下去,帶下一個。”
楊釗揮了揮手,有右驍衛將李靜忠拖了下去。
“好賊子,有本事殺了我啊。”李靜忠大罵。
“不急。”薛白道:“有機會。”
“小畜生……”
李靜忠猶銜恨而罵,心中卻很清楚這些奸黨雖然囂張,畢竟真不敢對太子的人下手。
他卻唯獨有一事不解——昨夜去杜宅滅口者卻又是何人所派?可惜沒能真除了薛白這禍害。
待被拖到另一間廡房,李靜忠透過窗戶看著那一個個被帶進去審問的宦官,心中又湧起另一份擔憂。
那其中確有兩人隨他一道去安頓了杜良娣,萬一讓**甫找到她,對太子可是頗為不利的。
當時便說了,得讓杜良娣與韋妃一般削發為尼,遷至宮中,偏太子心軟,終成了遺禍。
之後他又想到,形勢還不至於大壞,此間宦官眾多,知曉杜良娣下落者卻隻兩人,右驍衛不敢用刑,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從眾人當中分辨出知情者,何談其它。
時間一點點過去,李靜忠時而憂心,時而又樂觀。
終於,薛白問訊過了所有宦官,杜五郎興衝衝喊道:“好,我去接二姐!”
李靜忠不由吃驚,眼看著杜五郎跑過長廊,他努力往窗外看去,卻不能瞧見沙礫上站著的那些宦官的表情,心中忐忑不已。
天光就在這樣不安的等待中逐漸變暗。
也不知過了多久,前院終於傳來了喝問聲。
“何人敢在此放肆?!”
聽得這聲音,李靜忠當便知是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