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響起了敲門聲。
“咚、咚、咚。”
一眾大漢當即安靜下來。
“誰啊?”
院子裡響起了老仆的喊聲。
“金吾衛巡街!開門!”
“……”
吱呀的開門聲傳入堂中。
薑亥已從後堂拿了**出來,將**架在窗樞上,從窗戶的小縫往外看去。
隔著一整個院子,燈籠的光亮一點點從大門照進來。
幾個披甲的金吾衛正站在門外,還有一個少年帶著華服婢女站在其中。
薑亥眯了眯眼,認出了對方。
那便是方才他們說的被活埋了卻不死的薛白,薑卯被拿那日也在場。
**箭的角度稍稍調整了一下,指向了薛白。
有披甲的金吾衛動了,走上前兩步,站在院中張望。
“今夜坊間有飛賊,金吾衛正在搜查!這是誰的院子?”
薑亥遂冷笑了一下。
果然,隻見那老仆不慌不忙上前,應道:“我家阿郎姓王,諱焊,在戶部任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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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擾了。”
郭千裡勉強從臉上擠出些笑容來,向守院的老仆點了點頭,帶著人往外走去。
“下一家吧。”
“王焊是誰?”薛白問道。
今夜他總覺得有些奇怪,最後還是督促郭千裡按著武康成巡夜時的路徑查一遍,一家家宅院敲門問詢、登記,以期能查到一些線索。
“你不知王焊,可知王鉷?”
“有聽說過。”薛白回想著那日去大理寺前聽到的一些名字,道:“也是右相的人?”
郭千裡點點頭,伸出一隻手來,邊數邊道:“和糴使、長春宮使、戶口色役使、監察禦史、京畿關內采訪黜陟使……總之王鉷身兼十數職,乃是右相的得力助手,聖人麵前的紅人,他的弟弟的彆院,不是我們能查的。太子的死士也不可能藏在裡麵。”
薛白不由回頭看了一眼,心想太子的死士有可能藏在**甫母親的彆業裡,為何又不能藏在王鉷弟弟的彆院裡?
當然,這隻是他今夜查訪的諸多宅院中的一個,能做的也隻是將他們一個個都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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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
宅院大堂中,薑亥轉過身來,隻見一眾大漢還在飲酒。
沒人將幾個金吾衛當成一回事,淡定地將手裡的陌刀、**收起來。
“一共也就幾個披甲的樣子貨,沒進來算他們走運。”
“哈,老的那個,金吾衛郭千裡,以前也是隴右的老兵,不會說話,被貶到金吾衛了,投靠了索鬥雞。”
“管他是誰,敢進來就剁了他。”
薑亥笑了笑,其實有些巴不得那些金吾衛進來。
跟著東宮辦事以來,總覺得壓得慌,讓他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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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白重新走上望火樓,掃視了一眼長安城東北隅這幾個坊,低頭在手上的紙上寫寫畫畫著,補全地圖。
他做這些事時,常常會忘了什麼忠奸,隻是正常地接了這帝國宰相的文書,正常地做事而已。
相比彆的敷衍了事的人,他認真得多。
他相信自己的判斷,武康成很可能是借著金吾衛巡街使的職務之便為東宮聯絡隴右老兵,並在今夜以某種方式給東宮傳了信。
“走了一圈,酒都醒了。”郭千裡打了個哈欠,道:“薛郎君真沒弄錯嗎?沒有證據能證明武康成與薑氏兄弟有關。”
“大膽假設,小心求證。”薛白道:“沒關係,我們慢慢查。”
郭千裡歎了口氣,道:“還以為能在右相跟前立一功……薛郎君住哪?我派人送你回去。”
“升平坊。”
“那我送你回去,我住修行坊。”
“多謝了。”
走下望火樓,薛白回過頭看了一眼,若有所悟,又拿出紙筆來在自己的紙上劃了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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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這是什麼?地圖?”
次日中午,杜五郎走進薛白屋子,很快就看到了他放在床頭的筆記。
“昨夜查到的結果。”薛白還未醒來,迷迷糊糊應了一句。
“你不用交給右相?”
“右相都不急著**太子,你急什麼。”
“我急?”杜五郎道:“我有甚可急的,可如何是好呢?太子坑殺你與青嵐,結了仇了。且這事不解決,右相總是要逼迫於你。”
“那你便搞錯了。”薛白打了個哈欠,道:“我早與你說過,這是權爭,不是求是非對錯。”
“何意?”
“權爭講的是籌碼、利益,不是求結果,所以不急。”
薛白隨口應著,起身,從杜五郎手裡拿回自己的筆記,看了一眼,收好。
“咦。”
杜五郎似乎明白了些,低聲問道:“你是不是找到了什麼,故意不給右相。”
“為何這般說?”
“我不是琢磨著你告訴我的話嗎?”
薛白搖頭苦笑,也不知教杜五郎這些好是不好。
“哎,你起來吧,已經是中午了。”杜五郎道:“阿爺想見你一麵。”
“是嗎?”薛白看了看天色,疑惑道:“他上午出門了嗎?”
“沒有,但有客來過。”
“誰?”
“總之是京兆杜氏的人。”
薛白點點頭,不知為何,腦子想到了前幾日聽說的那位曾擊敗吐蕃的鄯州都督杜希望。
他近來查隴右,意識到一件事——
**甫捉不到東宮的證據不是因為東宮真的無權無勢,事實恰恰相反,是因為東宮的關係網太深、太廣,才能夠互相掩護,深藏不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