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動情了。
她自恃美貌,相信她的榮華富貴全因她姐妹四人的美貌而來,也相信自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可下一刻,薛白卻撤步讓開,背過身去。
“羞了?”
楊玉瑤稍稍一愣,起身上前,摟住薛白的腰,取笑道:“小郎子可是第一次?”
薛白沒有馬上回答,任由她抱了好一會,感受著彼此的體溫升高,方才開口。
“放手吧,我不是你能碰的人。”
“隻有我不想碰的人,沒有我不能碰的……你不用緊張,姐姐來教你。”
薛白握住她的手,拿開,走了幾步,拉開彼此的距離。
楊玉瑤再次一愣,不由惱火起來。
“這是為你好。”薛白道:“很快,我就會成為右相府的贅婿。”
“嘁,李哥奴,我豈怕他?”
“瑤娘自是不怕,不論如何,右相都不敢得罪瑤娘。但我又如何?為這一夕歡好,觸怒右相,日後瑤娘棄我如敝履,右相卻能讓我死無葬身之地。”
“哼。”
楊玉瑤依舊著惱。
她才不會許諾一輩子護他周全。她被慣上了天,素來驕縱,此時隻覺得薛白不肯為她擔這風險,便是薛白的不對。
偏偏,薛白轉過身來,又道了一句。
“今日能將佳肴獻上,得瑤娘一笑,我已知足。”
他眼神已恢複清明,不為她的美色所惑,氣格高潔,自有清正之氣。鄭重其事地行了一禮再抬頭,神情中又多了一份憐憫與不舍。
楊玉瑤忽想起他說“我特意為瑤娘準備”,驀地想到,他其實待自己很好。
但她的氣性卻不會就這樣完全消了。
“我要的可不僅是幾道菜。”
“我會再留幾日,將炒菜之法傾囊相授於鄧長吏。往後餘生,我雖入贅相府,卻知瑤娘隨時可嘗到我的炒菜……夫複何求?”
“我才不信你,當我不知你野心有多大?伱是故意要與我合夥個產業。”
“不錯,大丈夫立於世間,自該胸懷大誌,頂天立地。”薛白道:“我想要的前程右相能給,因此答應了入贅。”
“傻瓜。”楊玉瑤道:“你被哥奴騙了,人稱他索鬥雞、肉腰刀,他豈能給你甚前程?”
說著,她上前兩步,扶著薛白的腰,好言好語地又哄了一句。
“你這小郎子雖說聰慧,畢竟涉世未深,不知誰真待你好,落入了那虎狼窩。”
薛白道:“我失了身世,脖頸後有烙印,怕還是官奴。安身立命也難,當時哪有選擇?”
“來,我看看。”
薛白在胡凳上坐下,將上衣往後扯開些,感受到楊玉瑤的手指在脖頸上的傷疤上輕柔地撫過。
“莫怕,有傷也未必是烙印。”
“但我也因此不敢尋訪自己的**,唯右相府可庇佑我。”
說罷,薛白起身,往屋門走去。
“你,”楊玉瑤指尖還有他的溫暖,惱道:“你當虢國夫人府之勢不如右相府嗎?!”
薛白已拉開了屋門,邁過門檻。
楊玉瑤怒氣本就未全消,此時更有種被戲耍之感,火冒三丈,心境起伏,不能平息。
怒上心頭,她多的是手段懲罰他。
“你給我站住!”
薛白於是立在院中,任雪花落在他身上。
他回過頭,依舊倔強地不服軟,隻給她留了一句詩——
“還君明珠淚雙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
明珠稍稍瞥了一眼獨立院中的那道人影,目光回到前方一個婢女的裙擺處,跟著她們進了閨房。
地上碎落著許多瓷片,她持帚打掃,偷眼看去,楊玉瑤正撫著額頭在喝悶酒。
感覺到有人偷看,楊玉瑤回過頭,見明珠模樣嬌美,身段窈窕,招手讓她上前。
“你過來,與我說說話。”
“娘子可是有煩心事?”
“他竟敢忤逆我……”
明珠聽了一會,小心翼翼伸出手給楊玉瑤捶著肩,想到薛白曾替自己求過情,低聲道:“男人見了傾國傾城的貌美女子,多如餓鬼撲食,薛郎君能有這般矜貴,想來是不缺女人的主。可他對娘子卻是用心,可見是不重色,而重情。”
她是會吹枕邊風的,說的不全是好話,隻用最後幾個字來觸動主人心意。
楊玉瑤冷哼一聲,依舊惱火,道:“他重權罷了。”
但此時再回想薛白那句詩,她感觸已些有不同,向婢女吩咐道:“他還在院裡?給他安排間客房。”
婢女們退下,明珠不再多言,邊捶肩,邊勸慰,給楊玉瑤排解心緒。
“你按得舒服。”
“奴家就是伺候人的。”
明珠羞怯地應,待楊玉瑤目光看來,她咬了咬唇,低聲道:“奴家……奴家其實也可以服侍娘子……”
~~
醒來時天已大亮。
楊玉瑤睜看眼,有些愛憐地撫著明珠的青絲。
得到的已得到了,還未得到的依舊讓她耿耿於懷。
“右相府贅婿?嗬。”
楊玉瑤終究不甘心,起身,招過一名心腹侍婢問道:“可有哪家門戶,既不怕哥奴勢焰、又能老實聽我安排?”
“這可不好找。娘子雖高貴無雙,可終究不比右相這種辦俗事者更讓人生畏。若要找這般門戶,恐怕還得……”
“那便去備份貼心的小禮,我要求見貴妃。”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