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最新網址:長安,右相府。
“這些奏書何意?旱情如此,朝廷命義倉竭力賑濟,這幫官員還要如何?
“河內民意….希望聖人能停封西嶽。”
李林甫深深皺眉,起身,踱步到窗邊,抬頭看著天上。但夜已深了,他其實也看不出什麼來。
為了封禪西嶽,王已經在開鑿華山道路,欲設壇於華山之巔,此事或需數年之功。偏這些年,旱災不斷,民間甚有怨言。
離開長安之前,聖人就已經在龍堂祈雨了,那些有名的道人皆篤定河內旱情到了會有所緩解的時候,結果,大損了聖人的君威。
過了一會,李林甫問道:“民怨,大否?”
“回右相,不大,無非隻是些小打小鬨,被有心人利用了而已。”
“把停封西嶽的折子都扣下。”李林甫吩咐道:“其餘的,隻記“雍、懷、同等九州旱’即可。
“喏。
相比於這位宰相在處置的其它大事,這個旱情隻是一點小事。攏共也沒死幾個人,大概還不到石堡城傷亡人數的百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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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奏這小事的折子很快被收了起來,李林甫又開始忙彆的事。
當今大唐在他的操持下,還算是國泰民安的。
驪山,華清宮。
“這一出戲唱得好啊!響遏行雲,雅俗共賞。”
李隆基撫掌讚許不已。
趁著兩折戲之間的間隙,他指了指戲台上的法海,又道:也好,很有中氣。
他聲音清朗,周圍的臣子們有聽到的,紛紛附和。
王準也是大樂,賠笑道:“臣也沒想到,雞坊典引裡還有這般擅唱的人才……對了,也是昭應尉達奚撫記掛著為聖人辦事,特與我提了此事。”
他倒不忘為達奚撫報功。
“當賞。”李隆基十分大方,手一揮,笑道:“待這一折戲之後,你們都該有賞。”
此時,下一折戲已開幕,君臣們不再閒聊,專心看戲。
唱到此時,楊玉環已是完全沉醉其中,字字泣淚。
“我與許郎海誓山盟願作鴛鴦,絕不相負,好端端夫妻,硬生生拆散,怎肯甘心?望禪師開大恩,我夫妻結草銜環,永不相忘。”
見此情景,李隆基一時忘了那是在戲中,心作憐意,感慨萬千。
偏那法海抬手一指,竟是大叱一聲。
“孽畜!”
一個宦官敢罵貴妃,觀戲眾人皆震驚,李隆基亦龍顏大怒。
但楊玉玨還在哭,所有人也都還沉浸在戲曲的氛圍裡。
法海一個轉身,踱步,繼續唱起來。
“妖魔豈能匹鸞凰?勸你早回轉峨眉山,再若敢混人間……噫!便教你頃刻....
唱到後來,他調子托得極長,身子越轉越快,聲音越來越高,越來越顫。
這高亢的唱腔像是將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跟著他,等著他氣勢的爆發。
終於,那魁梧的身子停下,一個定身,吐出兩個石破天驚的字。
“身亡!
便教你頃刻身亡!
瞬間,寬大的袈裟裡忽然有一個物件被拿了出來。
竟然是弩。
那是一隻小手弩,不是軍中的製式弓弩,該是民間私造的類似偷殺看
門狗用的獵弩,剛好能藏進袈裟裡。
此時,弩前已指向了李隆基。
“護駕!
高力士毫不猶豫,擋在了李隆基的麵前。
“嗚嗚嗚嗚嗚!
驪山上忽然響起了號角聲,刺破了這個絢麗的夜,宮城西南角已有喊殺聲傳來。
那些看起來守衛森嚴的禁衛,在這一瞬間成了笑話一般,不知所措,亂成一團。唯有陳玄禮還很鎮定,一把將離他最近的一個小宦官一推,擋在聖人麵前。
“噗。
離戲台更近處,一名宮娥還在俯身點熏香,要為聖人驅蚊蟲。
弩箭刺穿了她的身體,濺起血花,雖沒有射死她。但這種弩即然威力不大,射程不遠,箭上必然有毒。
宮娥們驚尖著跑散開來,撞翻了燈台。
“不許衝撞陛下。”
陳玄禮已趕到李隆基身畔,護著聖人迅速向後退。同時,拔刀在手,喝叱宮娥宦官不許近前。
他眼尖,已發現了有二十餘道身影從驪山坡上往這邊衝來,但不知道叛賊還有幾人。
“不許衝撞陛下!
混亂已經出現了,有嚇傻了的宮娥直衝到了李隆基附近。陳玄禮當即一刀劈下,將她劈倒在地。
“護駕!走!
“快,望京門打開,讓陛下回內宮!”
劉化射出第一支弩箭,眼見沒射中李隆基,很失望,但又沒太多遺憾,臉上隻有決絕之色。
他其實也知道,苦心孤詣布置的殺招成功的可能性本就很低。能藏進袈裟裡的弩箭太小,他還是今夜披上戲服才有機會去拿,看台上的禦座此前他也不知會在哪……一切都像是聽天由命,甚至說他就是來主動送命的。
但沒關係,能為兄弟們鋪好路就可以。
劉化不慌不忙地裝填弩箭,向前大步走去,希望能再有一次射殺李隆基的機會。
但才裝填好,他定睛一看,那聖人已被龍武軍簇擁、保護著,迅速消失在他的視線之中。
“跑?!
劉化大怒,狠狠瞪了一眼李隆基逃跑的方向,抬起弩,對著楊玉環。
‘李隆基,你的愛妃不要了?李隆基?!”
“昏君!你逃得好快,不要你的女人了嗎?!”
他隻喝問了兩聲,直接扣下弩括。
弩箭射而出的同時,有人重重撞在了他身上,將他手裡的弩撞飛在地。
劉化感到肩上一痛,回頭一看,薛白已撲上,雙手環住他的頭往下按,同時抬膝,膝蓋猛往上頂,狠狠砸在他的鼻梁上,將他的鼻子砸斷。
這年輕人看著文雅,一雙腿卻是又長、又有力。這一擊直擊得劉化眼冒金星,他劇痛之下奮力一推,掐住薛白的脖子,想要將其掐死。
薛白則再次提膝猛擊,直攻劉化的薄弱處,但劉化已是個閹人,反而死死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推倒在地,把他的頭往地上砸。
“咚。”
薛白吃痛之下,手指往劉化的眼窩裡戳。
指尖摳到了那圓骨骨的眼珠子,他直接就按下去。
“嘭。
一聲悶響,卻是謝阿蠻雙手舉起法海的禪杖,給了劉化一下猛的。
“鬆手呀!
謝阿蠻尖叫著,像是怕薛白那能寫詩詞的腦袋被砸壞了,又再砸了一下。
劉化不由手一鬆,薛白當即掙脫出來,給了劉化一拳,重重一踹,借勢爬起身來。
殺昏君!
戲台後方忽然想起呼喝聲。
薛白再一看,禦駕早已不知所蹤,看台上的公卿貴胄們正在湧向望京門。
“走!
他推了一把謝阿蠻,拿過她手裡的禪杖,回身一掃,將撲過來的劉化打倒在地。
“跑!
“哦。
謝阿蠻跑得竟還挺快的,雙臂擺動,如蝴蝶一般,跑下戲台。
薛白則回頭看了一眼,隻見從驪山上衝下來了一批人,與禁衛撞在一起。至於旁的,除了號角嗚咽,暫時還沒看到太多的叛逆。
他不由目光微微閃動,判斷這是一場並不成熟的行刺,人數不算多。
但還是造成了十分混亂的場麵。
“手執金刀起東方,劉氏吉主!
“天早不雨,釋迦牟尼佛末,更有新佛出,李家欲末,劉家欲興!
聽到這些呼喊,薛白興趣頓失,轉身便走。
戲台在水上,與看台之間隔著芙蓉池的水麵,從後方下了戲台之後,得繞過芙蓉池才能跑到看台,再往望京城跑。
前方,許合子正拉著楊玉環追著樂師們跑著。
薛白於是大步跟了過去。
他非常驚訝。
在他的記憶裡,根本不知道大唐天寶年間有過這樣一場叛亂或行刺…….那麼,是何處出了偏差?
是因為排了一出《白蛇傳》,給了這些人可乘之機?還是修書辦報之事,給時人帶來了更大的負擔?
薛白一路想著這些,趕上了前方的樂師、優伶,隨著人群往望京門。
很快,前方擁擠了起來,響起了呼嚎聲。
“宮城關了!
“快走。
望京門是內宮門,此時宮牆上執戟衛士正拿著火把,守衛森嚴。
“所有人不得擅闖禁內,退!”
“貴妃還在門外!”忽有宮娥大喊道。
“不得擅闖禁內,退!”
薛白皺了皺眉,往那邊還在打鬥的方向看去,隱隱感覺到不安。
總不會那些宮城禁衛,攔不住幾個叛軍吧?
他迅速找到謝阿蠻,囑咐道:“你去朝堂大殿,那邊有守衛,讓那邊早作準備,庇保貴妃、公卿。
“哦。
謝阿蠻連忙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