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卯金刀(1 / 2)

滿唐華彩 怪誕的表哥 13258 字 3個月前

<b>最新網址:芙蓉池戲台在華清宮西麵的望京門外,離虢國莊並不遠,但薛白開始排戲以來,漸漸找不到機會到楊玉瑤那過夜。

因聖人恩典,讓他宿在離戲台不遠的西瓜園舍館,周圍人員眾多,於是到了七月初,還得楊玉瑤偷偷過來找他。

“你升遷之事已說好了?難怪好一陣子不來找我。”

這還真是兩回事,薛白道:“若不是那些宮使一直盯著我,我巴不得每日到你那去。”

“我知道,玉環真討厭,我的人憑甚給她排戲啊?還這般忙。”

抱怨了一會,楊玉瑤還是關心起薛白的前途來,再問道:“你真能留在昭應縣?

“五成把握。”薛白道:“謀官而已,讓達奚父子去試試。若不成就下次,反正我上任校書郎才幾個月。”

“達奚珣敢背著哥奴與你交易?”

“不說哥奴怕我,他至少煩我。”薛白道:“遇到與我有關的事,哥奴下意識該會回避。達奚珣感受得出來,應該敢。”

“這般簡單?

“壓力、好處皆已給吏部侍郎,讓一個八品朝銜兼任九品縣而已,小事。

記住網址

謝阿蠻已經到了,催薛白去戲台恭候貴妃。

事雖小,楊玉瑤卻喜歡他運籌帷幄的樣子,偏是才聊了一會兒,謝阿因貴妃若遇到唱法上的問題可是要讓狀元臨時改詞的。

楊玉瑤沒有這種氣派,隻有氣惱,湊在薛白耳邊嬌聲道了一句。

“改日來找我,我讓青嵐幫我,一定降了你這隻妖。

薛白聽了不由抬起頭,楊玉瑤滿意他的反應,這才翩然而去。

她走之後,薛白還真仔細想了想,該如何去看她。

峭處。白天他若想過去,守衛該是會放行,但夜裡卻不方便。

總不能從驪山的峭壁處攀過去,那附近也是守衛森嚴。

從芙蓉池戲台去虢國莊之間隔著一道外宮牆,這宮牆直連到驪山的陡峭處。

到了芙蓉池,貴妃還未到,旁的伶人都已扮上妝,正在練唱腔。

扮法海的劉化手上托著個缽,正在獨自練戲曲台步,見到薛白,連忙躬身行禮,喚道:“薛郎來了。”

劉化這人很複雜,他體形壯闊,臉帶威儀,站在那時頗有大。

氣質,這點倒像是高力士。但他開始唱戲,既能演出凶惡,也能演出那種寶相莊嚴之感。

薛白每次見他都覺疑惑,不由問道:“冒昧一問,你可曾鑽研過佛法?

“薛郎真慧眼,老奴這幾日確在研習佛法,為的是扮好法海一角嘛。”

劉化討好地上前賠笑,氣質一變,完全回到了雞坊典引宦官的模樣。

薛白驚訝於他能前後相差如此之大,心中讚歎他確實是擅於表演,問道:“試戲時,我便看你有法相。”

“那是老奴演出來的。”

“演戲、唱功了得,也肯下功夫,梨園該有你一份地位。”

劉化聽得大喜,討好道:“那老奴懇請薛郎多寫些老奴能唱的角才是。

戲台上,李龜年、董庭蘭等人正在調整曲樂,薛白不通這些,遂與劉化閒聊了幾句。

“你識字,讀過書?

劉化應道:“老奴幼時家境還好,後來家道中落了,才淪落到賣身奴。

“為何有這般變故?

“回薛郎,是旱災。”

“旱災?何處?

劉化道:“老奴是河內郡懷州人,自開元十年起‘自冬涉春,至茲夏首,宿麥將秀,時雨未洽’,久旱連年,入不敷出,再加上阿爺暴死,老奴也就淪為孤寒了。

薛白留意到,他話裡用了幾句官府文書上常說的話,大旱不叫大旱,叫“時雨未洽”。

河內郡懷州就是河南沁陽,與洛陽幾乎隻隔著黃河,算是離京畿很近的地方。

“據我所知,開元以來,凡有災年,朝廷賑濟都是十分有效的?”薛白道:“每有災情,聖人派賑災使勘察,切加訪恤,地方官吏如不能自濟者,則發義倉賑給,地方義倉當卓有成效。”

劉化微微尷尬,應道:“薛郎說的是,懷州大旱那些年,朝廷義倉儲備充足,賑濟及時。雖時有流民、偶有暴亂,都被迅速平息了。”

“偶有暴亂?

在薛白印象之中,大唐盛世一直到安史之亂前,應該是沒有什麼叛亂的,他對此頗感興趣,追問道:“有嗎?

劉化應道:“河內郡那邊曾有過幾次,癬疥之疾,不過是數十、數百賊人趁災打劫官府罷了。

薛白繼續追問道:“為何叛亂?因賑災不利?

“這....

劉化沒想到他對這個話題如此執著,但反賊為何要造反他又如何能得知,尷尬地笑了笑,應道:“要老奴說,都是些狼子野心、狂妄悖逆的妖賊。”

那這些妖賊都是什麼樣的人?”

“該都是些被讖言所惑、不知天高地厚之人。

薛白問道:“什麼讖言?

一直談這話題讓劉化有些心中怵怵。

抬眼一瞥,見薛白目光灼灼、是真對這些事感興趣,他遂歎惜了一聲,說起更詳細的舊事來。

“老奴家鄉一妖賊,算輩份還是老奴出五服的族人,妖賊劉定高,

被‘手執金刀起東方’的讖言迷了心竅。開元十三年,懷州連著旱著三年,劉定高聚眾造反,我阿爺不肯響應他,他遂殺了我阿爺,搶了我的家財,攻打洛陽…….跟他去的二百一十三人,被儘擒而斬,也就平息了。”

薛白問道:“這些人隨著劉定高叛亂,是因信了讖言,還是因為旱災活不下去了?”

“開元年間,豈至於活不下去?”劉化笑道:“像老奴賣了身,也還是活得好好的。

話題自然而然也就移到劉化個人的際遇上來,他說起自己是如何淪落到洛陽、長安,如何學唱曲,如何淨身當了宦官…..

正聊著,謝阿蠻已換了一身衣裳過來。

“薛郎又躲在這裡偷懶,貴妃到了,你快些隨我去見。”

芙蓉池水清澈,讓人恨不得躍入水中,求一個清涼。

戲台便搭在水麵上,恰取名為“水榭歌台”。

台上,李龜年按笛吹奏,薛瓊瓊在彈古箏,董庭蘭以篳伴奏……合成動人的曲聲。

曲聲飄進一座單獨的梳妝樓,正坐在銅鏡前妝扮的楊玉環不由開口唱起來。

“青城山下白素貞,洞中千年修此身....

謝阿蠻上樓時聽得如此動人的歌聲,不忍打斷,立在門邊恭候著。

還是楊玉環回過頭來,問道:“來了?

“是,薛郎在樓下恭候。”

“讓他上來……勤修苦練來得道,脫胎換骨變成人,啊,啊……

薛白登樓時,恰聽到這歌聲,雖隻一個“啊”字,卻也婉轉起伏,酥軟人心。

他停下腳步,可看到對麵的銅鏡裡映出的楊玉環那絕世容顏。

“渡我素貞…….嗯?來了。”

楊玉環回過頭來,笑道:“我起來得晚了些,勞你久等了,快過來,看看我這妝扮如何?

她與謝阿蠻身上的戲服都是薛白所製,一白一青,全然不同於當世的鮮豔風格,素淨了些,仙氣飄飄,但在腰身處卻又很好地勾勒出了楊玉環的線條。

不同於李騰空那纖細、脆弱之感,更有韻味。

衣裳前日還稍微改了一下,因此今日楊玉環特意站起身來,轉了一圈。

“美嗎?

“頭飾如何?

頭飾也是薛白設計的,參考的是婺劇裡的造型,如花蕊形狀的花鈿也是此前少見的裝束,讓人眼前一亮。

“問你話,頭飾如何?不好嗎?

薛白正在想,沉吟道:“鬢角還可以稍作調整。”

他抬起手,想給楊玉環撥弄一下鬢角,很快便意識到不妥,停了下來。

彼此雖是義姐弟,這動作確實太過逾矩了。

“咳咳。”

薛白停下動作有幾息工夫之後,謝阿蠻連忙上前,站在他麵前,屏息,讓他調整她的鬢角。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