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到羅希奭對顏真卿的彈劾,他思量著,開口問道:“正旦裡,薛白都在做什麼?”
李岫近來隨身陪他處置事務,為了能儘快耳濡目染或是多受些苦,此時正侍立在旁發呆,聞言不由心想,薛白總不能來相府拜年吧。
“回阿爺,他無非是在禦台史做事。”
“休沐了呢?”
“終日在顏家、杜家、虢國夫人府。”
李林甫道:“顏真卿既答應了羅希奭,今已時至天寶九載,他既不認錯,還在操辦女兒婚事。何意?”
李岫道:“想必是脾氣太硬太臭,不碰壁不肯回頭吧?”
“那便治罪貶謫。”
李岫得了吩咐,先思考了一會,認為顏真卿名著於世,本是不宜輕易貶謫的,但這次李延業之事,確是顏真卿做錯了,阿爺也許是事先就知道聖人秘令李延業見吐蕃人,故意設了個套給顏真卿跳,他還真就跳了。
現在,顏真卿已在聖人心裡留下了一個搬弄是非的印象,確是沒有問題。
“阿爺妙計,我讓苗晉卿擬個折子,陳希烈若敢不批,回頭聖人便要怪罪於陳希烈。”
“你總算是開竅了。”李林甫難得讚許地對兒子點了點頭,道:“你可知聖人為何倚仗為父十餘年?便是我這揣磨聖心的本事。”
“是。”李岫道:“陳希烈沒這本事,注定成不了事。”
“但楊國忠、張垍有。”李林甫語氣冷峻,思慮著,揮了揮手道:“先貶了顏真卿,殺雞儆猴,他們當中馬上就會有人心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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哺時。
道政坊,豐味樓,各雅間裡有一眾士紳官員正在把酒言歡。
偶然間也有人提到些朝堂之事。
“哥奴舉薦隴右節度副使阿布思為京兆尹,諸兄可知為何?害怕有能之士出將入相取代他的相位,如今連三品重臣都用胡人了,我看不如整個朝堂全換成胡人,就沒人再能威脅到哥奴的地位了!”
“敦詩,你言語過激了,至少,阿布思任京兆尹比楊國忠好。”
“任京畿首府之主官,原由僅因他比楊國忠好?那何不讓你我來任職……”
而另一間廂房裡,有人則談得更深些。
“李延業的案子有了變化,據公文所訴,吐蕃人欲求和,李延業奉旨詢問,顏真卿為求名望,拿他當了墊腳石。”
“顏公不是那樣的人。”
“鄭延祚也到京城了,告到了大理寺,稱顏真卿是誣告他。”
“不論如何,公文上這般說,可見李延業、鄭延祚皆有底氣。”
“……”
種種雜談之中,諸如此類的議論國事的對話都會被偷聽的夥計暗中記下來,最後整理到達奚盈盈手上。
今日杜妗也在,薛白則是午後過來的。
幾人看著長安城這些輿情,各自搖了搖頭。
杜妗道:“哥奴開始反擊了,你老師的風評急轉直下啊。”
薛白還是維護顏真卿的,道:“人雲亦雲的評價沒有意義。”
“問題不在於他們是否人雲亦雲,而是這次聖人、宰相不站在你老師這邊,隻怕連你也改變不了聖人的心意了。”
“可有發現那些吐蕃人的異動?”薛白問道。
“一直派人盯著,他們近日來並未私下再見任何人。”
“南詔使者那邊呢?”
“並未發現雙方有所接洽。”
薛白與顏真卿都認為吐蕃派人到長安包藏禍心,這是直覺,但目前為止確實未曾找到證據,如此一來,事情就變得麻煩了起來。
杜妗相信薛白的直覺,偏是查不出半點東西來,不由也是柳眉微蹙。
站在她身後的則是她從偃師縣帶出來的任木蘭,年紀雖小,如今卻已是他們的心腹。因今日談的不是什麼機密,也不拘著她聽。